济公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那凳子本来就不稳,被他一坐“嘎吱”响了一声,像是要散架似的。他把半块包子往桌上一放,包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含糊道:“茶就免了,你那粗茶苦得跟药似的,不如给我说说那五爪龙的事儿。要是说得明白,说得有滋味,我请你吃王记酱肘子,管够!”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镇里的方向,眼睛里闪着光,那是对酱肘子的渴望。
刘半嘴一听“王记酱肘子”,眼睛“唰”地就亮了,那可是他惦记了大半年的东西,平时舍不得花钱买,只能偶尔闻闻味儿。他赶紧凑到济公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济师父您可不知道,昨儿来的那位,可不是一般人物,是京城御史台的李大人,姓李名仲书,听说啊,是奉旨来江南巡查吏治的,专门查贪官污吏。人家那锦袍上的不是五爪龙,是皇上御赐的‘盘螭纹’,龙爪少了一爪,不过也够威风了,我那是看走眼了,夸张了点。不过您猜怎么着?这李大人我跟他有交情!”说到“有交情”三个字,刘半嘴特意提高了声调,还挺了挺腰板,引得周围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哦?你认识朝廷大员?”济公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几分戏谑的神色,拿起桌上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包子馅里的油顺着下巴流到僧衣上,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把袖子抹得油光锃亮。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刘半嘴,你可别吹牛皮了,朝廷大员能跟你个卖茶水的有交情?”刘半嘴急了,刚要辩解,就被济公摆手打断了。
“那可不!”刘半嘴拍着胸脯,胸脯拍得“啪啪”响,“十年前我在京城正阳门底下卖茶水,那时候李大人还没发迹呢,就是个穷秀才,天天天不亮就蹲我那茶摊底下啃窝头,就着我那不要钱的凉白开往下咽。他那时候总跟我抱怨,说自己怀才不遇,考了三次都没中,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日子过得苦啊。我那时候心善,常给他多倒碗热茶,有时候还从家里带个馒头给他。没想到啊,十年不见,人家成了御史大人,昨儿见了我,居然还认得!拉着我的手聊了半天,问我日子过得怎么样,家里人还好不好,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二两银子,说让我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银锭子,银锭子上还带着体温,他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满脸得意,那模样像是中了状元似的。
济公刚要调侃他两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随从的吆喝声:“让让!都让让!李大人的马队过来了!闲杂人等靠边走!”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官威。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缓缓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开路的随从,骑着枣红色的马,手里拿着马鞭;中间一匹白马上坐着个中年官员,面白无须,皮肤细腻,一看就是常年坐堂的文官,他头戴乌纱帽,帽翅微微颤动,身穿藏青色锦袍,上面果然绣着银白色的盘螭纹,在晨光下闪闪发亮,正是刘半嘴说的李仲书。他怀里还抱着个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巡查的文书。
李仲书坐在马上正低头核对着驿卒递来的文书,眼角余光瞥见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人,其中一个破衣烂衫的身影格外扎眼——那僧衣补丁摞补丁,红的蓝的紫的凑成了“百家衣”,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还沾着油星子,头发乱得像被鸡刨过,正抱着半块包子啃得满脸都是。起初他只当是寻常游方和尚,可越看越觉得那歪头啃包子的姿势、身上混着酒气与檀香的怪味儿眼熟,直到那和尚抬眼时,露出一对透着狡黠的小眼睛,他才猛地一惊。等马队走到近前,李仲书急忙勒住马缰绳,那匹白马通人性地打了个响鼻,稳稳停住。他不顾随从阻拦,踩着马镫翻身下马,动作急得差点绊到马腹,快步冲到济公面前,蹲下身仔细打量了足足三息,才试探着开口,声音都带着颤:“这位师父,可是杭州灵隐寺的道济长老?”
济公嘴里塞满了包子,腮帮子鼓得像含着两个核桃,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啥长老不长老的,多生分!我就是个爱吃肘子、爱喝小酒的疯和尚。”他说着抬起油乎乎的手,指了指李仲书的锦袍,“李大人,十年没见,你这官当得越来越排场,这盘螭纹绣得够鲜亮啊,比当年啃窝头的时候体面多了,别来无恙啊?”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静了。刘半嘴惊得张大了嘴,手里的粗瓷碗“哐当”掉在地上摔成两半,茶水混着茶叶溅了一裤腿都没察觉;李仲书的四个随从更是目瞪口呆,手按在刀柄上差点拔刀——这破和尚竟敢直呼大人名讳,还提什么“啃窝头”的往事,简直是活腻歪了!可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仲书却“噗通”一声,差点给济公跪下,上前一把抓住他满是油垢的手,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真是济师父!真的是您!我找了您十年啊!当年若不是您点化,我李仲书现在还在京城正阳门底下啃窝头呢,哪有今日的前程!”
列位看官,这就叫“他乡遇故知,喜从心头起”,您道这俩人有啥渊源?这话得往十年前的京城说起。那时候李仲书还是个穷秀才,穿着打补丁的长衫,鞋尖磨破了露着脚趾头,在京城参加第三次会试。他住的是“通铺客栈”,十几个人挤一间房,晚上耗子在枕头边跑;吃的是两文钱一个的窝头,就着免费的凉白开往下咽。偏巧考场上又出了岔子,邻座考生打翻了墨汁,黑糊糊的墨汁顺着卷子流下来,把他苦思冥想写的策论染成了“乌云图”。出了考场,李仲书看着满是墨渍的卷子,心凉得像腊月的井水,蹲在刘半嘴的茶摊前就哭,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混着鼻涕抹了一脸,连路过的狗都绕着他走。正好济公云游到京城,背着个破包袱路过,瞧见这情景也不劝,就蹲在他旁边啃馒头,啃得“吧唧”响。等李仲书哭够了,济公才递给他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沿上还沾着咸菜渣:“小伙子,哭有啥用?眼泪能当饭吃还是能中状元?我看你骨相清奇,是块当官的料,就是缺个机会。听我的,明天一早去正阳门底下摆摊算卦,就说能断前程祸福,收费不拘多少,保你三天之内遇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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