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飞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海洋中漂浮。
周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在模糊的片段里，他总能看到一双冰冷纯粹的黑色瞳孔，以及一只缠绕着湮灭气息的手，穿透胸膛，挖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猛地，他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息。
“小飞！你醒了？！”一个惊喜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张小飞转过头，看到了守在床边，眼睛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的马大彪。
“彪……哥……”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
“别动别动！”马大彪赶紧按住他，拿起旁边的水杯，用棉签沾湿了小心地涂抹在他的嘴唇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小飞尝试运转了一下体内的气息，发现虽然经脉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内息运转无碍，甚至……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了一丝？是生命源核那些逸散能量的缘故吗？
“我没事，彪哥。”他轻轻摇头，回想起昏迷前的景象，立刻问道：“其他人呢？姜猛队长，常清他们怎么样？”
“都活着！”马大彪见他精神尚可，松了口气，“姜猛那小子骨头硬，已经脱离危险了，还在观察。常清丫头中毒不深，昨天就醒了，就是受了点惊吓，在静养。你小子是最晚，昏迷了整整两天！”
两天……张小飞心中一震。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马大彪连忙扶起他，在他背后垫上枕头。
“地宫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大彪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地问道，“周扒皮和黄燊说的含糊其辞，只说遇到了复活的大祭司，苦战不敌。姜猛醒来后情绪激动，大骂周尚文不是东西，但具体细节还不肯说。你快跟彪哥说说！”
张小飞深吸一口气，整理着混乱的记忆。他将地宫内的经历，从选择“死门”，到流沙陷阱，到开启青铜门，遭遇尸俑和虫潮，再到周尚文操控队友做诱饵，黄燊施展炎阳真火清场，最后到大祭司复苏，周尚文施展“皮影缚灵”，以及……黄燊那判若两人的阴邪一击，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马大彪。
马大彪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听到周尚文把姜猛、常清当诱饵时，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而当听到黄燊最后那诡异的变化时，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黑色的眼睛……充满死寂的力量……轻易挖出了生命源核……”马大彪喃喃自语，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这绝不是什么狗屁‘寂灭指’！易海学堂的道法堂堂正正，绝无这等邪异的路子！这个黄燊，有问题！”
张小飞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感。那种力量，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与黄燊平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马大彪沉吟片刻，嘱咐道，“周扒皮肯定也起了疑心，但他现在焦头烂额，没空深究。黄燊此人，深不可测，在没搞清楚他的底细和目的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张小飞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开。
当天下午，周尚文和刘振华便一同前来“探视”。
周尚文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种冷硬矜持的气度。刘振华则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看来恢复得不错。”周尚文看着坐起的张小飞，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托主任的福，捡回一条命。”张小飞不卑不亢地回应。
周尚文眼神微动，似乎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一丝别样意味，但他没有纠缠，直接切入正题：“关于此次西南任务的详细报告，需要你们每一位亲历者的陈述。张小飞，你将地宫内的经历，尤其是最后与大祭司交战的过程，务必详尽、客观地复述一遍。”
他强调了一下“客观”二字。
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常清，在一位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看到周尚文，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周主任，刘主任。”
“常清技术员也来了，正好。”刘振华笑着招呼，“一起聊聊吧，毕竟你们都是最直接的见证者。”
马大彪抱着胳膊站在窗边，冷眼旁观。
张小飞和常清分别开始讲述。张小飞的叙述基本与之前告诉马大彪的一致，重点描述了战斗的艰难和黄燊最后那决定性的一击，对于周尚文操控队友做诱饵一事，他语气平静，只是客观陈述。
而轮到常清时，她说到虫潮部分，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清晰地描述了被精神丝线控制，身不由己地走向虫潮，看着那些狰狞的甲虫扑向自己的恐怖经历。虽然她极力克制，但言语间流露出的后怕与委屈，显而易见。
周尚文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两人说完，才缓缓开口：“地宫情况危急，远超预估。为了最大化生存几率和任务成功率，有时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牺牲小我，成全大局，是管理局成员应有的觉悟。关于诱饵战术，我会在正式报告中对你们的贡献予以说明，并申请最高级别的抚恤与嘉奖。”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冷酷的算计包装成了必要的牺牲。
常清咬着嘴唇，没有反驳，但眼神中的疏离感更重了。
张小飞也沉默着。他理解在绝境中需要抉择，但周尚文那种将队友完全视为工具的态度，让他无法认同。
“周主任的决断，在当时的情势下，确实是无奈之举，也最终保全了团队的核心力量。”刘振华适时开口，打了个圆场，“当务之急，是理清任务细节，尤其是关于‘生命源核’最终湮灭的原因，以及黄燊执事所使用的那种……特殊力量。”
他将话题引向了黄燊。
就在这时，病房内的通讯器响起，里面传来一个冰冷而带着怒意的声音：“周尚文，刘振华，立刻到一号会议室！还有马大彪，张小飞，能动的都过来！”
是高老的声音！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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