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以“悬赏民间”、“利益驱动”之法,硬生生在官僚体系的铁板上撬开了一道缝隙,使得北伐后勤的改良计划得以艰难启动。
新式车辆开始小规模试产,改造的漕船在渭水试航成功,首个转运仓初具雏形。
消息传开,朝野中对秦风的质疑之声稍减,务实派官员开始观望,甚至暗中示好。
然而,这勃勃生机,如同幼苗破石,立刻引来了更猛烈的风雨。
一直称病不朝的赵高,终于“病愈”回朝了。
他回归的第一件事,并非直接针对秦风,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北伐后勤体系中,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粮草征收、调度与账目审计。
这一日,始皇召集重臣,于咸阳宫偏殿,商议北伐具体方略及后勤保障事宜。
李斯、蒙恬、冯去疾、秦风以及“病愈”的赵高皆在列。
蒙恬率先禀报了军队整训、装备打造及出塞路线的初步规划,雄姿英发,志在必得。
李斯则补充了征发民夫、统筹各郡粮赋的初步方案,条理清晰,然亦指出其中艰难。
始皇听罢,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赵高:“赵高,你掌管中书,总理机要,于钱粮度支,亦需尽心。北伐事关国运,后勤重中之重,你有何见解?”
赵高闻言,出列躬身,声音依旧尖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陛下圣明,北伐乃千秋功业,老奴敢不尽心竭力?蒙大将军英勇,李丞相筹划周密,秦客卿匠心独运,改良转运,老奴亦深为钦佩。”
他先捧了众人一番,话锋随即一转:“然,老奴窃以为,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此乃至理。
今粮秣之征集、存储、调拨,分属治粟内史、少府及各郡县,政出多门,易生纰漏。
转运之事,虽有秦客卿革新器具,然沿途治安、民夫管理、损耗核销,千头万绪,非精通庶务、熟知律令、且能直达天听者统筹,恐难令行禁止,效率堪忧啊。”
他顿了顿,偷眼觑了一下始皇神色,继续道:“且,北伐耗费巨万,钱粮如流水,若无得力之人监理审计,严查贪渎,杜绝中饱,恐…恐有硕鼠蠹虫,蛀空国帑,贻误军机!届时,纵有良将精兵,亦恐难为无米之炊!”
这番话,可谓老谋深算,直指要害!
他避开了与秦风在“技术改良”上的正面冲突,转而抓住了“管理”和“审计”这两个更核心、也更敏感的命门。
政出多门,效率低下,是历代王朝后勤的通病;而贪腐问题,更是帝王心头大忌。
赵高以此为由,要求一个“总理”、“监理”之权,合情合理,让人难以反驳。
蒙恬、李斯皆微微蹙眉。
他们自然听出赵高意在揽权,但其所言,确为实情。
北伐后勤如此庞大的系统,若无强有力中枢协调、监督,极易出乱子。
始皇沉吟片刻,看向赵高:“依你之见,当如何?”
赵高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恭谨:“老奴斗胆建言。
可于丞相府下,或单独设一‘北伐粮秣转运总监’之职,精选干员,统辖粮草征集、仓储、调拨、转运一事,并监理账目,直达天听。
如此,权责归一,如臂使指,可保后勤无虞,粮道畅通。
至于人选……”
他略作停顿,似在思索,“需得忠诚勤勉,精通律法账目,且…不畏权贵,敢于任事方可。”
他虽未毛遂自荐,但句句都在为自己铺垫。
中书府令本就掌机要文书,熟悉律令,又是皇帝近臣,“忠诚勤勉”、“直达天听”非他莫属。
加上“不畏权贵”的标签,更是暗示只有他敢得罪人,严查贪腐。
秦风心中一沉。
赵高此计,极为毒辣。若让他拿到“总监”之权,等于卡住了北伐后勤的脖子。
届时,他完全可以利用职权,在各个环节给秦风使绊子——拖延粮草调拨、在损耗核销上吹毛求疵、甚至制造“贪腐”冤案嫁祸!
而自己负责的器械改良、运输工具,都将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绝不能让他得逞!秦风立刻出列,朗声道:“陛下,赵府令所言,确为老成谋国之言。后勤之事,千头万绪,需有力统筹。然……”
他话锋一转:“然北伐之事,首重效率与协同。
粮草征集存储,乃治粟内史、少府本职,熟悉地方,精通业务;器械打造转运,涉及将作、水衡及天工院格物之技,专业性强;沿途治安护卫,则需郡县、尉吏配合。
若设一总监,统管所有,固然权责清晰,然难免叠床架屋,反增掣肘。
且总监一人,精力有限,岂能尽知天下钱粮、百工技艺?”
秦风看向始皇,诚恳道:“臣有一愚见。
不若设立‘北伐后勤统筹联席之制’。
由丞相总领,治粟内史、少府、将作少府、国尉府(代表军方)、及臣之天工院,各遣精干属员,合署办公,每日议事。
所有粮草征集、仓储地点、调拨数量、转运路线、器械需求,皆由联席共议,记录在案,共同画押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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