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天工院。
秦风是被一股极其尖锐的破空声惊醒的。那声音短促刺耳,像是毒蛇吐信,瞬间撕裂了深秋夜的宁静。
常年军旅(前世记忆与今世熏陶)养成的本能,让他在意识清醒前,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猛地向床内侧翻滚。
“夺!”
一声闷响,几乎贴着他耳畔炸开。
有什么东西深深钉入了他刚才头枕的柏木床板,尾羽犹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
弩箭!三棱破甲锥!
秦风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滚下床榻,蜷身躲入床与墙壁形成的狭窄死角。
眼睛急速适应黑暗,只见靠近书案的窗纸上,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冷风正“呜呜”地灌进来。
月光从破洞漏入,在地上投出一小方惨白的光斑,光斑边缘,那支弩箭的阴影斜斜拉长,箭镞深深没入木板,露在外面的箭杆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刺客在外!有同伙?目标明确,直取卧室!秦风大脑飞速运转。
亲卫呢?院中巡夜呢?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厉喝、兵刃交击声、闷哼、重物倒地声!打斗激烈,但短暂。
不过几个呼吸,门外便安静下来,只剩风声呜咽。
“院主!院主!”是亲卫队长陈伍嘶哑急切的呼喊,伴随着猛烈拍门。
“我没事!”秦风扬声,声音因紧绷而有些变调,“刺客?”
“一死一逃!逃的那个往西墙去了,弟兄们去追了!”
陈伍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院主,您千万别出来,属下等排查清楚!”
秦风背靠冰冷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心跳仍未平复,肾上腺素带来的战栗感还残留在四肢百骸。
他盯着那支近在咫尺的弩箭。箭杆是上好的柘木,箭羽是雕翎,工艺精良,绝非寻常盗匪所能有。
箭镞是三棱锥形,带血槽,是天工院为“雷霆车弩”特制的破甲箭缩小版——弩机所内部测试用过,并未外流。
内部?外部?谁要杀他?儒生?宗室?六国余孽?还是……他挡了谁的路?
门外传来杂沓脚步声,更多亲卫赶到。
陈伍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了许多:“院主,门外安全了。但为防万一,还请移步隔壁厢房,属下等要彻查此屋及周边。”
秦风定了定神,从死角走出。
他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小心避开那支箭,从破洞向外望去。
庭院中火把通明,人影幢幢,亲卫们已控制住局面,地上似乎倒着个人影,一动不动。
远处传来犬吠和追赶的呼喝声。
他打开门。
陈伍和数名亲卫全身甲胄,手持利刃,将他团团护住。
陈伍脸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院主,请。”
秦风被护送至隔壁厢房。
这里陈设简单,但床铺俱全。
亲卫迅速检查了房间每个角落,确认安全,留下四人守在门外廊下,四人守在院内,呈犄角之势。
“死了的那个,什么来历?”
秦风坐下,接过亲卫递来的热汤,手还有些微颤,但他强迫自己镇定。
“黑衣,蒙面,身手极好。用的是军中搏杀术,但刻意隐藏了路数。”
陈伍沉声道,“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兵刃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环首刀。
但……”
他顿了顿,“但他中刀倒地后,属下撕开他衣袖,发现小臂内侧有个旧疤,是箭疮愈合的痕迹——形状和位置,很像北军制式手弩造成的伤口。”
北军?秦风瞳孔微缩。
蒙恬的兵?不,不可能。
那会是谁?军中旧人?被收买的退伍士卒?
“逃的那个呢?”
“翻西墙走了,墙外是条暗巷,通向南市。已派两队人去追,也通知了卫尉,封锁了附近街巷。”
陈伍咬牙,“是属下失职!竟让人摸到院主窗外放箭!”
“他们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
秦风摆摆手,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加强全院警戒,尤其是工坊、仓库、图纸档案室。另外,此事暂不外传,尤其不要惊动宫中,等卫尉消息。”
“诺!”
陈伍领命而去。
秦风独自坐在厢房内,听着外面细微的声响:亲卫压低嗓音的交谈、远处隐约的犬吠、风吹过屋檐的呼啸。
手中的热汤渐渐凉了,他一口未喝。
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
不是怕,是劫后余生的生理反应。
死亡,离他只有一线。那支箭若偏上半寸,此刻他已是一具尸体。
是谁?为什么?天工院触及了谁的核心利益?
北伐在即,是有人不想看到新式军械送上战场?
还是他本人,成了某些人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
思绪纷乱,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逐一分析可能。直到——
“院主!”陈伍去而复返,脸色异常凝重,手中捧着一方素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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