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桥的穿越没有炫光,没有失重感。
只有一种冰冷的、被“解析”的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由无数公式编织的薄膜。云知意睁开眼时,已站在一片焦土上。
鼻尖是烧灼的塑料味,混杂着某种……恐惧的酸腥气。
她认出了这里。母校后山,物理实验室旧址。只是记忆中的白色小楼已坍塌大半,黑色藤蔓状物质从废墟裂隙中钻出,缓慢蠕动,表面流淌着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光泽。藤蔓所过之处,地面泛起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中渗出低语——成千上万人的恐惧汇聚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环境扫描启动】
并非主动,而是她大脑的本能反应。视界中瞬间覆盖半透明网格,藤蔓的运动轨迹被分解为矢量箭头,恐惧嗡鸣被快速傅里叶变换成频谱图,峰值集中在7.83赫兹——地球舒曼共振频率,俗称“大地心跳”。
云知意面无表情地关掉这层视觉。她不需要数据告诉自己这里很糟。
她需要知道:为什么心魔渊的核心,偏偏是她待了五年的旧实验室?
“滴答。”
不是水声。是藤蔓渗出暗红液体,滴在锈蚀的实验设备残骸上,发出腐蚀的嘶响。
云知意避开一根缓慢探来的藤蔓,走向实验室主入口。门已变形,但她记得侧窗下有段松动的通风管道。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时——
“嘶!”
藤蔓猛然暴起!并非攻击她,而是疯狂缩回,仿佛她的触碰是烙铁。缩回瞬间,暴露出的墙面上,残留着一行模糊的粉笔字:
“云知意,3A实验室,项目编号QD - 207。”
她的项目。她未完成的博士课题:《梦境 - 量子纠缠耦合模型的实证可能性探讨》。
【认知连接警报】
脑海中,那行粉笔字如引信,瞬间点燃一连串记忆碎片:
深夜实验室,示波器上跳动的混沌波形。
她自己写在白板上的狂草:“如果意识是量子态,梦境是否是其退相干过程?”
最后一次实验,仪器过载的尖啸,眼前炸开的、无数几何图形组成的幻觉……
幻觉中,有个声音说:“样本TY - 001,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
云知意闭眼,再睁开时,所有情绪被压入“待分析数据”文件夹。她冷静地掰开通风管栅栏,矮身钻入。
内部比外面更糟。
藤蔓几乎填满空间,但它们在她靠近时再次畏缩,让出一条通往核心区域的路——那里,她的旧实验台完好无损。甚至,那台老式CRT显示器还亮着微光,屏幕上是她未关闭的论文文档。
而实验台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暗影。影子里,隐约可见城市崩塌、人群奔逃、孩子哭泣的画面——心魔渊的“恐惧发生器”。
“果然。”云知意低语,“它以我的研究为‘恐惧模板’。因为我论文的核心假设是:‘极度恐惧可能固化量子态,创造可观测的宏观诡异现象’。心魔渊……在验证我的理论,用最糟糕的方式。”
“啪啪。”
两声轻微的电流声。
显示器屏幕闪动,论文文档自动下翻,停在最后一页。那里不是结论,而是一行她从未写过的小字:
“致后来者:如果你看到这里,说明QD - 207项目成功了。也说明,我失败了。——云知意(于实验事故前3小时)”
云知意瞳孔骤缩。
这不是她的字迹。但笔迹鉴定模块瞬间反馈:相似度99.7%。时间戳是她穿越那天下午2点。
她穿越前3小时,写了这句她毫无记忆的话?
“嗡——”
实验台上,那台本该报废的“梦境共鸣原型机”突然亮起指示灯。老式热敏打印机“嘎吱”作响,吐出一张纸带。
纸带上只有两行:
“欢迎回家,TY - 001。”
“终极日志访问密钥:请完成你未完成的实验。”
“轰隆!”
地面剧烈震动。不是地震,而是藤蔓在集体痉挛——仿佛“密钥”出现的瞬间,激活了某种防御机制。实验室外传来密集的、湿滑的蠕动声,无数藤蔓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封锁出口。
云知意没动。她盯着那台原型机。
这是她自己设计的设备:用特定频率的电磁场耦合脑波,试图“录制”梦境。理论上,如果她的量子 - 梦境模型成立,这台机器能短暂地将思想固化为可观测信号。
她从未成功过。至少记忆里没有。
但眼前的心魔渊,这台自动打印的机器,那句“未完成的实验”……所有线索指向一个荒谬结论:
她成功过。 在穿越前3小时,她录下了什么。而那段“录制数据”,成为了织梦者文明入侵地球的锚点,也成了她失忆的钥匙。
“所以,”她对着空气——或许是对着织梦者留下的监控——冷静陈述,“我的‘原罪’不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而是……把盒子的设计图,画得太清晰了?”
没有回答。只有藤蔓撞门的闷响。
云知意走到原型机前。设备简陋得可怜:几个旋钮,一块电压表,一个脑电波电极头环。她戴上头环的瞬间——
【警告:检测到高维数据残留。是否接入?】
不是系统的声音,是她自己的神经在警报。
“接入。”
“滋滋滋——”
电压表指针疯狂摆动!显示器上,她的论文文档如瀑布流般滚动,最终定格在一张复杂的、由微分方程和拓扑图形组成的“梦境映射图”上。图像中央,有一个明显的、非自然的“接口点”。
织梦者日志的入口。
但就在她准备深入解析时——
“小云?”
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从实验室角落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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