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琳秋婉于集市中留下那不经意的一抹温情后不久,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竟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闷雷声自远山滚来,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雨前的潮湿。
“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街边小贩慌忙收摊,行人脚步匆匆。
琳秋婉微微蹙眉,玄霜州夏季降雨本就稀少,如此急骤的雷雨更是罕见。她素来不喜雷声,那震耳欲聋的轰鸣总会勾起一些深藏的不安记忆。她快步走到一个卖杂货的摊子前,买下了一把素色的油纸伞。
刚撑开伞,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雨幕。雨水敲打着伞面,街道很快变得泥泞不堪。她抱着剑,水蓝色的裙裾在雨水中小心地提起,那抹窈窕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更显孤清,仿佛风雨中一株摇曳的兰草。
她此行的目的之一,是寻找能淬炼“三尺凌霜”的特殊矿石或寒性宝物。之前已在几家店铺留意过,并无特别发现。此刻暴雨倾盆,更非寻物之时。
在一家看似老字号的材料行,她看中了一块散发着极淡寒气的“幽寒铁精”,虽非顶级,但用于日常温养剑锋也算合适。她并不多言,问了价钱,便干脆地付了银钱,将铁精收入囊中,转身步入雨幕。
夜幕在暴雨中提前降临。仟寒城华灯初上,灯火在雨水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琳秋婉需要找个落脚之处。
她撑着伞,走在湿滑的青石板路上,思绪却不免有些飘远。
三年历练之期将满。离山前,师尊柳清曾言,三年期满,需回门述职。想起当年楚如漪师姐也是三年而归,如今轮到自己,时光竟过得如此之快。影剑门…不知如今是何光景?那些或冷漠或复杂的同门,严厉又令人看不透的师尊,还有…待自己亲厚的楚师姐,她们可还好?
还有…那个名字,那个在三年前传闻中已然“死去”的人…谢霖川。
想到此人,琳秋婉心中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是恨他狱镜司的身份与手段?还是谢他当年虽冰冷却也算秉公的处理?亦或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因其“死讯”而产生的莫名空落?
思绪沉湎间,她并未留意脚下。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震得她心尖一颤,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护体内力因这瞬间的心神波动竟慢了半拍。
就是这一刹那的分神!
“哎呀!”
她脚下一滑,踩进了一个被雨水淹没、深不见底的坑洼!冰冷的污水瞬间灌满了鞋子,没过了小腿肚!一股刺骨的寒意直窜上来!
琳秋婉闷哼一声,踉跄着拔出脚,已是狼狈不堪。崭新的水蓝色裙裾下摆沾满了污黑的泥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最难受的是那只鞋袜,完全湿透,冰冷粘腻,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冰泥里。
她自认倒霉,寻了处屋檐暂避。借着昏暗的灯光查看,脚踝和小腿外侧竟在摔倒时被粗糙的石板边缘擦破了几处,渗出血丝,火辣辣地疼。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只想尽快摆脱这湿冷的折磨。她蹲下身,费力地将那只湿透的绣鞋和罗袜脱了下来。白皙的脚踝和小腿暴露在潮湿寒冷的空气中,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脚踝处的擦伤沾了污水,显得有些红肿。
她看着手中湿透、沾满泥污的鞋袜,又看看自己狼狈的裙摆,轻轻叹了口气。这般潮湿寒冷的天气,这身行头怕是很难晾干了,清洗更是麻烦。
“算了,算了。”她低声自语,带着几分无奈的释然,“看来是要在这仟寒城多待几日了。”
转念一想,此地气候虽恶劣,但寒气充沛,与她修炼的《凌霜剑诀》属性颇为契合。或许…这意外滞留,正是个契机?她卡在八境巅峰已有些时日,一直差一个突破的契机,这片苦寒之地,说不定能助她一举踏破九境门槛?
正当她心神稍定,规划着接下来几日如何疗伤、觅地修炼时,却未察觉到,身后阴暗的巷口,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她这个落单的、看似柔弱可欺的“富家小姐”。
琳秋婉刚将湿袜子拧了拧,正准备找个东西包起伤脚,那几名跟踪者已然按捺不住,相互使了个眼色,从阴影中蹿出,呈扇形向她围了过来!脚步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琳秋婉心中一凛,瞬间从自怜自艾的情绪中惊醒!她猛地抬头,清冷的眸光如电般扫向逼近的几人,同时下意识地将赤足的伤腿收回,另一只手已握上了怀中的“三尺凌霜”剑柄!
雨,还在下。
夜,正深沉。
而危机,已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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