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亦笼罩着凤翎州。
连绵的山峦覆着皑皑白雪，如同一条条蛰伏的玉龙，宗门殿宇的飞檐翘角在雪中若隐若现，清冷而庄严。
一道流云般的身影穿过护山大阵，轻盈地落在主殿“春秋阁”前的广场上，衣袂拂开点点雪沫，正是自青州归来的陆云溪。她容颜依旧清冷，眉宇间却比离去时多了一丝难以化开的疑虑。
她没有停留，径直步入春秋阁。阁内暖意融融，与外面的酷寒恍若两个世界。叶知秋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被冰雪妆点的松柏，青衫寂寥，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弟子云溪，见过师尊。”陆云溪敛衽一礼，声音清越。
叶知秋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平和依旧，但陆云溪敏锐地察觉到，师尊眼底深处那抹凝重似乎又深了几分。“云溪，此行辛苦了。青州闻仙楼，除那几句话，可有所获？”
陆云溪轻轻摇头，将自己在闻仙楼的经历，以及那落魄文士所说的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原原本本地再次复述出来。
“……有形之物，终归尘土。执着于碎片，不如去看看那些看不见的‘裂痕’。”
“碑碎了，屏障弱了，有些东西……自然就醒了。它们饿了太久了……”
“真正的‘钥匙’，或许不在石头上，而在……镜子里。”
她复述得一字不差，连那文士当时的神态语气也稍作描述，说完后，便静静立在一旁，等待师尊的解读。
叶知秋沉默良久。他踱步到案几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眼神悠远，仿佛在穿透虚空，思索着这些话中蕴含的深意。
“有形之物，终归尘土……”他低声重复，“是在暗示山河碑即便重聚，也并非一劳永逸？还是说，我们寻找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拥有六块山河碑碎片，深知其蕴含的磅礴力量与神秘道韵，绝非寻常“尘土”，此言更像是一种警示，或者……指向了某种本质。
“看不见的裂痕……”叶知秋眉头微蹙，“是指山河碑破碎导致的屏障裂缝，还是这方天地气运的损伤？亦或是……人心、世道的裂痕？”作为守护秩序的剑圣，他深知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致命，也更难修补。
“钥匙在镜子里……”这一句最是晦涩难明。叶知秋目光扫过阁内，最终落在墙壁上悬挂的一柄作为装饰的古剑上，光可鉴人的剑身隐隐映出他的倒影。“镜子……映照真实，反观自身？还是指某种特定的法器、秘境？亦或是一种……状态？”
他看向陆云溪：“那文士，可还有其它特征？气息如何？”
陆云溪仔细回想，最终还是摇头：“弟子试图探查，但其气息空空荡荡，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他主动开口，弟子甚至难以察觉其存在。言行看似癫狂，但眼神……偶尔锐利，不似凡人。”
叶知秋微微颔首：“看来，是位游戏风尘的前辈异人。你李师叔指引你我去那里，绝非无的放矢。这几句话，看似谜语，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远方，那里是京州的方向，也是凤翎州广袤却依旧寻不到碎片踪迹的大地。
“京州主体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凤翎州这块……我几乎将州内山川地脉梳理了数遍，依旧毫无所获。或许，李刍风和那位文士想告诉我们，寻找的方法错了。”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云溪，你带回的讯息很重要。暂时停止对凤翎州碎片的大规模搜寻。将重点转向古籍记载，尤其是关于山河碑铸造之初的记载，以及……所有与‘镜’相关的秘闻、法器、遗迹。”
“是，师尊。”陆云溪躬身领命。她看着师尊凝重的侧脸，忍不住问道：“师尊，您觉得……那‘裂痕’所指的‘东西醒了’，是否与谢霖川，或者琳秋婉有关？”她想起了黑风山脉和春风秋雨门外，谢霖川身上那令人心悸的煞气，以及琳秋婉与之对立的冰寒。
叶知秋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李刍风告知的赤烬与凌玄的宿命，想起那可能因屏障减弱而躁动的狰魁。
“或许……皆有牵连。”他声音低沉，“宿命、屏障、妖物……这一切，恐怕早已纠缠在一起。山河碑，或许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结点之一。”
他挥了挥手：“去吧，按我说的去查。宗门藏书阁的权限，对你完全开放。”
“弟子明白。”陆云溪不再多言，行礼后悄然退下。
春秋阁内，再次只剩下叶知秋一人。他缓缓坐回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钥匙在镜子里……”
“裂痕……”
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或许，他一直寻找的方向真的错了。那两块失踪的碎片，可能并非以他认知中的方式存在。而真正的危机，恐怕比他想象的，来得还要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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