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不再是之前那种被赤烬意识占据时,仿佛灵魂都被灼烧、撕裂的宏大痛楚,而是回归了最原始、最具体的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极限。
谢霖川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潮水中沉浮,每一次试图挣脱,都像是要将残存的力气耗尽。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记忆的最后一幕,是厉昆仑自断一臂引发的爆炸,那毁灭性的冲击波将他像破布一样掀飞,以及……体内那股恐怖力量的骤然抽离,带来的是一种近乎被掏空的虚无感。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首先感受到的是冰冷。身下是潮湿、粗糙的砂石和某种腐败的落叶,带着一股土腥和霉菌混合的气味。空气似乎比焉川要湿润不少,带着凉意,渗透进他残破的衣物,刺激着遍布全身的伤口。
然后,是那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痛。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便从右臂传来,伴随着清晰的骨裂感——肩胛骨和臂骨至少断了三处。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稍微牵动就让他眼前发黑。胸前那被厉昆仑寂灭指风点中的地方,更是传来一阵阵诡异的、仿佛连生机都在被缓慢剥夺的冰冷刺痛,那是寂灭之力残留的侵蚀。背后被龙尾扫中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火辣辣地疼。
他勉强睁开那双重归空洞的眼眶,眼前依旧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但超卓的感知,正在如同退潮后重新漫上沙滩的海水,缓慢而艰难地恢复着。
风声……比焉川柔和,带着水汽,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更为密集。
水声……不远处似乎有溪流,潺潺的,声音很轻。
虫鸣……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间窸窣作响。
没有金戈铁马,没有煞气咆哮,没有军队的喧嚣。这里,似乎是一处远离战场的、相对安静的地方。
他还在焉川吗?还是在爆炸中被抛飞到了别处?三级州督区?还是更远?他一无所知。
他尝试运转体内残存的力量,回应他的是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经脉都要寸寸断裂的绞痛。十境巅峰的修为还在,但那具身体已然千疮百孔,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容器,根本无法承载力量的奔流。更麻烦的是,赤幽冥铁的煞气与雷霆之力,在经历了赤烬意识的强行抽取和操控后,变得异常躁动且难以控制,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加剧着他的伤势。
他此刻,除了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和那不听使唤的庞大力量,几乎一无所有。“渡夜”不知失落何方,“折风”更是早在雷煞反噬之时便已脱离它手。他就像一个被卸去了所有爪牙的凶兽,徒留一身的伤与痛。
他挣扎着,用尚且完好的左手和右腿,配合着腰腹的力量,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趴伏的状态,变成了靠坐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虚汗,眼前阵阵发黑。
他靠在树上,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生命正从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中不断流逝。胸前那道寂灭指痕,如同一个冰冷的源头,不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会死在这里吗?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死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像一条无人问津的野狗。
他不甘心。
至少,不能死得如此无声无息。
他开始尝试调动那微乎其微、尚且能控制的一丝力量,不是去疗伤(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奢侈),而是去感知,去探查周围更具体的情况。
听风辨位的能力在缓慢恢复。他“听”到溪流在左侧约三十步外,水质似乎尚可。“听”到右前方有小型动物跑过的细微动静,或许是野兔或山鼠。“听”到风吹过不同种类树叶的声音,判断出这里林木似乎颇为茂密。
没有听到任何人声,没有追兵的踪迹。
暂时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他伸出左手,颤抖着,摸索着身旁的地面,抓起几片干净的、带着露水的树叶,塞进嘴里,咀嚼着那苦涩的汁液,勉强湿润一下干裂冒火的喉咙。
然后,他靠着树干,闭上眼睛,不再去做任何徒劳的尝试。他需要休息,需要积攒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静静地舔舐着伤口,等待着,忍耐着。
一身血污,骨折处处,致命伤缠身,狼狈恐怖如斯。
但他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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