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龙眼大小、色泽乌润的“九转还玉丹”滚入喉中,立刻化作一股温和却坚韧的药力,如同初春的溪流,缓缓浸润向他几乎干涸碎裂的经脉,滋养着濒临崩溃的肉身。
这是秦莽当年塞给他的保命之物,仅剩一颗,一直贴身珍藏,竟在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冲击中侥幸留存了下来。药力所过之处,那些被震裂的细微血管开始收缩闭合,体表纵横交错的伤口传来麻痒之感,流血渐渐止住,严重的烧伤处也覆上了一层清凉。这是顶级疗伤圣药的奇效。
然而,药力对于胸骨碎裂、内脏移位以及多处骨骼的断裂,却显得力有未逮。这些重伤,需要更专业的接续和长时间的静养,非一颗丹药可以瞬间逆转。他依旧是个几乎无法动弹的残破之人,只是暂时吊住了性命,不再继续恶化。
身体稍微恢复一丝掌控,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神经的剧痛便更加清晰地传来,尤其是右臂肩胛处,那里不仅是骨折,更深层是雷煞化身反噬时留下的、仿佛烙印在灵魂上的灼痛与撕裂感。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覆面早已不知所踪,空洞的“目光”望着头顶被茂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心中念头飞转。
雷煞化身……反噬……
还有那突兀降临,又诡异消失的恐怖意识……
是赤烬!
除了那位上古煞火剑仙的残留意志,他想不出还有何种存在,能拥有那般焚尽万物、视厉昆仑如蝼蚁的威能。那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欲望,那古老沧桑的非人质感,与他体内赤幽冥铁的本源煞气同出一辙。
它为何会出现?是因为自己重伤濒死,刺激了深藏于煞骨之中的残念?还是……那头由古战场煞气孕育的煞龙,成为了某种引子,让它短暂地“饱餐”一顿,获得了显现的力量?
而它又为何突然消失?力量耗尽?不像。那消散的感觉,更类似于……被某种无形的规则强行排斥、压制了下去。
“末法……时代……吗”谢霖川沙哑地低语,想起了雷极兽王曾提及的词汇。是了,当今之世,天地灵气远不如上古充沛,大道隐晦,修行艰难。赤烬剑仙那等存在的完整意志与力量,恐怕早已不为这片天地所容。它的强行显现,必遭反噬,或是受到了某种极限的制约。
想通此节,他心中并无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赤烬残念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双刃剑,关键时刻或可借其力绝处逢生,但每一次借用,都可能加速自身被其同化、吞噬的过程。这次是侥幸末法压制,下次呢?若其力量再强几分,或自己状态更差一些,这具身体,这缕意识,是否还能夺回主导?
至于雷煞化身的反噬,根源恐怕也在于此。化身由他的煞气与雷霆之力凝聚,某种程度上是他意志的延伸。但当赤烬意识强行降临,以更高位格的力量粗暴接管并抽取能量时,化身与他本体的连接便被扭曲、污染,失去了控制,甚至反过来成为了赤烬意志的工具,攻击他这个“原主”。
“依靠外物,终是虚妄……”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依旧躁动不安、难以约束的雷煞之力。这次的重创与失控,给他敲响了最刺耳的警钟。十境巅峰的力量看似强大,但若不能完全掌控,不能明晰自身道路,终究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被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鸠占鹊巢。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然后……必须找到彻底掌控,乃至净化这身力量的方法。否则,不等武昭来杀,他自己就会先一步被体内的隐患吞噬,或彻底沦为赤烬降临的躯壳。
他尝试调动一丝微不可查的内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九转还玉丹”残余的药力,优先温养受损最重的脏腑和主要经脉,同时以坚韧的意志,强行收束那些逸散的煞气与雷霆,将它们重新纳入初步的控制轨道。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破碎的瓷器上重新描画花纹,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引发更严重的反噬。
时间在寂静与痛楚中一点点流逝。林间偶尔传来鸟鸣兽吼,却没有任何人或野兽靠近这片区域,仿佛此地残留的、来自他身上的微弱煞气与死意,让生灵本能地避而远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数个时辰,天色似乎都有些暗淡下来。谢霖川终于勉强将体内暴走的力量暂时“安抚”下去,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不会再自行恶化。骨折处依旧剧痛,但脏腑的绞痛减轻了些许。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倚着树干,准备稍作休息,再思考如何离开这片林地,寻找药物和食物。
就在这时,他那远超常人的耳朵微微一动。
风中,传来了极其细微、却绝非自然的声音。
是脚步声。
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谨慎而缓慢地靠近。
谢霖川空洞的眼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嘴角紧紧抿起,仅存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腰间,那里,原本悬挂“渡夜”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他如今手无寸铁,重伤濒危。
来者是敌是友?是搜寻的官兵?还是……被此地异常吸引来的……其他人?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伤豹,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信息。
生存的考验,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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