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秋雨终于停歇,天空却依旧是一张灰蒙蒙的脸,吝啬地不肯透出半缕阳光。湿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即便穿着厚实的外套,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沁入骨髓的寒意。
宋雨晴独自一人走在通往秦砚出租屋的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巷里。脚下是湿滑的青石板路,缝隙里积着前日的雨水,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巷子两旁是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砖石,与昔日她出入的高档公寓“丽景苑”有着云泥之别。
她今天没有精心打扮,只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米白色羊绒衫和深色长裤,外面罩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素面朝天,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黯淡。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冷风吹得微微晃动。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上次来这里的情景——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她像个疯子一样淋着雨,拍打着他的车窗,哭喊着哀求,换来的却是他冰冷的拒绝和绝尘而去的车影。
耻辱和难堪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让她脸颊发烫,脚步愈发沉重。她几乎想要转身逃离,逃离这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逃离那即将面对的、注定徒劳的场面。
可是,她不能。
经过法庭上那场剥皮拆骨般的举证,经过那个不眠之夜里痛彻心扉的悔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去要求什么,再去奢望什么。她今天来,不是来挽回,不是来哭闹,甚至不是来寻求原谅。
她只是,必须要来这一趟。
为了给那个曾经被自己肆意伤害的男人,一个迟来的、或许他根本不屑一顾的交代。也为了给那个愚蠢、虚荣、眼盲心瞎的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了断。这是她唯一还能为他,也是为自己做的事情。
终于,那扇熟悉的、漆色有些剥落的旧防盗门出现在眼前。她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冰冷的空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抬起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冷门铃按钮的前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闭上眼,用力按了下去。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动的声音。
“咔哒”一声轻响,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秦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穿着居家的灰色毛衣,身形挺拔,神色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彻底的平静。那种平静,比任何愤怒的瞪视或冰冷的斥责,更让宋雨晴感到心慌和刺痛。
他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只是那样站着,用目光无声地询问着她的来意。
宋雨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感扑面而来。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努力让自己说得清晰:
“秦砚……”她叫出这个名字,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疼,“我……我今天来,是想……想当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停顿了一下,积攒着微薄的勇气,继续艰难地说道:“为过去所有的事情……为我以前的任性、虚荣、不识好歹……为我……眼盲心瞎,错信了赵东阳那种人……更为了……为了我辜负了你以前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付出……对不起……”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带着血和泪。她没有为自己找任何借口,没有再说“一时糊涂”或者“被人蒙骗”,她将自己所有的错误,赤裸裸地摊开在他的面前,承认得彻底。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我也知道,我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我不求你原谅……我真的……不配。”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头垂得更低,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或者说,是等待着那早已预料到的、冰冷的终结。
秦砚安静地听她说完,自始至终,没有打断,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情绪的波动。他看着她低垂的、显得异常柔顺和卑微的头顶,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眼神依旧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许久,久到宋雨晴几乎要以为自己会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昏厥过去时,秦砚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