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的老宅,在夏日的午后显得格外静谧。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从花园里茂密的枝叶间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喧嚣,却反而衬得屋内更加安宁。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深色的红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栅,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束里缓慢浮沉。
宋雨晴刚结束“文柏艺术基金”的一个线上会议,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吴妈打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带着老派佣人特有的温和:“雨晴小姐,老爷说,如果您下午有空,请您来书房一趟,他有事要跟您说。”
爷爷找她?宋雨晴心里微微一怔。爷爷宋启明近年来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家庭聚会,很少单独召见小辈,尤其是她这个曾让他失望透顶的孙女。自从她离婚、宋家陷入困境后,爷孙之间总隔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默和疏离。尽管上次归还丽景苑房产、以及她在事业上的努力似乎让爷爷的态度缓和了些,但这样正式的召唤,还是让她心里没底。
是听说了同学会上的事?还是……又要提秦砚的婚讯?或者,是关于公司那摊越来越棘手的烂账?
一丝细微的忐忑,混杂着些许倦怠,悄然爬上心头。她定了定神,对吴妈说:“好的,吴妈,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她起身换了件得体的浅蓝色棉麻连衣裙,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妆容,确保自己看起来精神而恭敬。无论如何,在爷爷面前,她希望能展现出自己最好、最稳重的样子。
穿过熟悉的、有些空旷的客厅,她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宋启明清朗却略显苍老的声音。
她推门进去。书房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陈年书卷、墨香和旧木家具的气息。宋启明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没有像往常那样看书或练字,而是微微阖着眼,似乎在养神。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清癯而严肃的侧脸轮廓,银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爷爷。”宋雨晴轻声唤道,走到书案前不远的地方站定。
宋启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审视和沉郁,多了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坐吧。”
宋雨晴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像个小学生。她等待着爷爷开口,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
宋启明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并不迫人,却仿佛能穿透皮相,看到她内里的变化。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最近,很忙?”
“嗯,在跟一个艺术基金会的项目,事情比较多。”宋雨晴如实回答,语气恭敬。
“听你爸说,之前竞争市里那个公共艺术项目,最后没成?”宋启明问。
宋雨晴的心微微一沉,果然是说这个。她点点头,语气平静:“是的,方案侧重点不同,评审有评审的考量。不过也是一次很好的经验。”
“嗯。”宋启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胜败乃兵家常事。重要的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并且尽力去做。我看了那个项目的报道,还有……一些其他的消息。”
宋雨晴不知道爷爷具体指的是什么,是项目本身,还是评审会上与沈清澜的交锋,抑或是更早之前那些关于她独立策展、处理赵东阳事件、甚至同学会上的表现?她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坐着。
宋启明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拉开书案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推到宋雨晴面前。
“这个,你拿去看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宋雨晴疑惑地看了看那个普通的文件袋,又看了看爷爷。她伸手拿起,袋子有些分量。在爷爷眼神的示意下,她小心地拆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几份装订整齐的文件。
最上面的一份,标题是《股权转让协议》。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关键信息:转让人,宋启明;受让人,宋雨晴;转让标的,宋氏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百分之八的股份……
百分之八?!
宋雨晴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文件的手指瞬间收紧。她愕然地抬头看向爷爷,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宋氏文化虽然目前陷入困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百分之八的股份,依然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资产,更代表着在家族企业中的一份实实在在的权益和话语权。爷爷为什么要突然给她这个?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爷爷,这……”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
宋启明看着她脸上毫不作伪的惊愕,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似于欣慰的神色。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可能的推拒或疑问。
“先别急着说话,把文件看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宋雨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继续往下看。协议条款清晰规范,转让是无偿的,但附有一些条件,比如她必须继续在公司任职或参与公司重要事务,股权在一定年限内不得随意转让或质押等。后面还附有公司近期的财务简报和股权结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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