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泼翻的墨汁,浓得化不开。沪西码头的风卷着江水的腥气,顺着仓库的破窗钻进来,刮得墙上的煤油灯灯苗乱晃,光影明明灭灭,映得满室人影幢幢。
影子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断裂的手腕缠着粗布绷带,渗出的血渍将绷带染成深褐色。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浑身都在发颤——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恐惧,怕自己的女儿会因为他的执念,落得无依无靠的下场。
林凡尘坐在一张掉了漆的破旧木椅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烟丝被捏得微微变形。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影子身上,眼底的冷光比窗外的夜色更寒。陈启然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沓厚厚的证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像是要将那些纸捏碎。林落宇则守在临时拼凑的木桌前,面前摆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一行行数字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赵局和青爷紧紧缠在一起。
“赵建军,区公安局副局长,分管治安和码头巡查。”林落宇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遮住了他眼底的寒意,“从三年前青蛇帮垄断沪西码头走私生意开始,青爷每个月十五号,都会往他老婆名下的空壳公司转十万块,三年零六个月,累计四百二十万。码头走私的违禁建材、赌场里的暴力放贷、逼死商户的龌龊事,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庇护。”
陈启然上前一步,将手里的证据“啪”地拍在木桌上,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最上面是影子的亲笔供词,字迹歪歪扭扭,却每一笔都透着沉重;下面是银行流水的影印件,转账时间、金额一目了然;再往下,是之前林凡尘和青爷谈判时,陈启然偷偷录下的音频——里面清晰地录着赵局的声音,嚣张跋扈地威胁要让五龙会“彻底从沪西消失”。
“这些证据,链完整,铁证如山。”陈启然的声音冷硬如铁,“足够让赵建军把牢底坐穿,也足够让青爷的罪行,再添一笔‘行贿包庇’的重罪。”
林凡尘终于将那支烟凑到鼻尖,深吸了一口烟草的辛辣气息,缓缓吐出来。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眉眼。他看着影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转账的时间点,每一个赵建军收受贿赂的地点,我们都已经一一核实。只要这些证据交上去,赵建军和青爷,一个都跑不了。”
影子的肩膀猛地一颤,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眼底布满血丝,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我只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她才七岁,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林凡尘的声音沉了沉,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却莫名让人安心,“我们五龙会立帮,守的就是‘不欺老弱、不牵连妇孺’的规矩。等这件事了结,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笔钱,足够你们父女去南洋过安生日子。永远别回魔都,别再碰这些打打杀杀的烂事。”
影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谢……谢谢林老大……”
夜色渐深,仓库里的灯光亮了一夜。林落宇将所有证据分门别类整理成册,一份加密压缩后,发送到市纪委的举报邮箱;一份装订得整整齐齐,让信得过的兄弟连夜送到了省公安厅扫黑办的门口。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林凡尘:“大哥,证据都送出去了。赵建军在魔都官场混了二十年,树大根深,手里攥着不少人的把柄,怕是没那么容易扳倒。”
“树大根深?”林凡尘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窗。夜风灌进来,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后背的五龙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出暗红的光泽,“他这棵树,早就从根烂透了。靠着包庇黑恶势力敛财,踩着百姓的骨头往上爬,这种蛀虫,迟早要倒。青蛇帮倒台,他少了最大的财源,又被我们握了这么多铁证,翻不了天。”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魔都的天空就炸响了一声惊雷。
天刚蒙蒙亮,市纪委联合省公安厅的专项调查组,就带着荷枪实弹的警员,冲进了区公安局的办公大楼。彼时赵建军正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明前龙井,茶香袅袅。他刚打完一个电话,正幻想着如何找个由头,把五龙会的仓库查封,把林凡尘那群“毛头小子”扔进局子里,让他们尝尝苦头。
直到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铐上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到四肢百骸,赵建军才猛地回过神来。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碎瓷片弹起,划破了他的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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