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张大爷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走过去，颤巍巍地握住毛笔，笔尖在纸上抖了抖，好不容易才写下“张老实”三个字，按手印的时候，他的手在抖，却按得格外用力，红印子沾了满手，他却笑得合不拢嘴：“活了一辈子，总算遇到了讲规矩的帮派！”
疤子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也跟着挤到石台前，他接过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个“疤”字，按手印的时候，指尖都在发颤，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人群渐渐涌动起来，大家排着队，一个个上前签名按手印。张伯言忙得脚不沾地，却半点不乱——他记得谁签了名，谁还在犹豫，甚至能准确叫出几个苦力的名字，“李二哥，您的名字在第三页”“王大叔，印泥蘸匀些，按得清楚些”，这些名字都是这几天在暖心居里打杂时，听着大家互相称呼记下来的。小顺子在一旁敲着铜锣，喊着“别挤，一个个来，都有份”，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连风都带着一股子热乎劲儿。
陈启然站在石台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眼底泛起暖意。他转头看向张伯言，少年正踮着脚，把毛笔递给一个小个子苦力，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那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这孩子果然没看错，心思细，记性好，还能镇得住场子，是块干情报的好料。
签完名，陈启然让张伯言把签到簿小心翼翼地收进木匣子，又从身后拿出一面崭新的龙旗——旗面是红绸做的，上面绣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青龙，他双手捧着龙旗，高高举起：“从今日起，这面旗插在沪西的土地上，就代表着规矩，代表着民心！龙兴社敢来犯，咱就用联防队的战术，用沪西人的团结，把他们打回去！护沪西，护百姓，护兄弟——”
“护沪西！护百姓！护兄弟！”
众人齐声高喊，声音震得院子里的梧桐叶簌簌作响，连天边的云彩都好像被震散了几分。老黄举着烟锅子，跟着喊得脸红脖子粗；张大爷激动得直哆嗦，拐杖都差点掉在地上；疤子攥紧了拳头，眼里满是坚定，喊得比谁都响亮。
张伯言抱着沉甸甸的木匣子，靠在石台上，看着欢呼的人群，嘴角偷偷上扬。他悄悄从袖筒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用铅笔飞快记下几笔：“帮规宣讲顺利，签到人数七十三人，前青蛇帮成员疤子带头签名，民心归拢。人群西北角有个灰布衫汉子，眼神躲闪，未签名便后退，疑似龙兴社探子，需重点留意。”
阳光洒在少年的侧脸上，他的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没人知道，这个捧着木匣子的腼腆少年，心里藏着一张细密的网，正悄悄笼罩着沪西的每一个角落。
宣讲结束后，巷口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脚步声，原来是沪西商户联盟的代表们，自发抬来了两面锦旗。锦旗是红绸金字，一面写着“沪西守护神”，一面写着“百姓贴心人”，领头的李老板笑着说：“陈先生，这是咱商户们的一点心意，往后五龙会指哪，咱商户们就打哪！”
锦旗挂上暖心居的大门时，不知是谁从巷口拎来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炸开，惊得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纸屑纷飞，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撒了一地的红星星。
陈启然看着迎风招展的锦旗和龙旗，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规矩立起来了，民心聚起来了，接下来，就要和龙兴社好好算算账了。
而人群的阴影里，那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早已悄悄转身离开，他走得又快又急，袖口的青龙头刺青，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又迅速被掩进了袖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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