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渐散,金色的朝阳穿透云层,洒在沪西老街的青石板路上。石板缝里的积水映着天光,像碎了一地的银箔,可五龙会据点的堂屋里,气氛却沉得像块浸了水的铁。
林凡尘将那把刻着黑蝎标记的匕首“啪”地拍在八仙桌上,匕首寒光凛凛,映得他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后腰的龙纹还残留着昨夜激战的灼热,隐隐发烫。他盯着那只狰狞的黑蝎浮雕,喉结滚动了一下——昨夜百草堂前,黑鼠手腕喷溅的鲜血、莫老板颤抖的声音,还有那只檀木小盒里的玉璧碎片,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盘旋。雷哥背后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街头帮派的私怨,而是能搅动魔都风云的跨国黑手。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林落宇,语气沉得像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龙兴社走私的那些古董,件件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根,绝不能让它们流出国门。沪西商会的周会长人脉广,路子通,和官面上的人交情深厚,你去走一趟,务必搭上文物局的线。记住,匿名,绝对不能暴露五龙会的踪迹。”
林落宇垂手而立,闻言郑重地点头。他指尖摩挲着袖袋里那叠用防水油纸包好的证据——厚厚的一沓照片,从浦东废弃仓库里堆得像小山似的木箱,到雷哥与高鼻梁洋人交头接耳的贪婪嘴脸,再到木箱上模糊的云纹饕餮纹拓片,每一张都清晰得刺眼。他心里门儿清,这事绝不能硬碰硬。龙兴社在魔都盘踞多年,官面上的关系盘根错节,明面上举报,怕是还没等文物局的人出手,五龙会就得先遭了雷哥的报复。唯有借沪西商会的手,匿名递上证据,才能让文物局的人悄无声息地动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转身回房,换上一身体面的藏青色长衫,袖口熨得平平整整,又将证据小心翼翼地塞进长衫内衬的暗袋里,这才快步往商会会馆的方向走。刚拐过街角,就看见卖馄饨的阿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站在路边,花白的头发上沾着晨露,见了他便笑着招手:“落宇,趁热喝口,暖暖身子。昨夜的动静,阿婆都听说了,你们这帮孩子,真是不容易。”
林落宇停下脚步,接过青瓷碗,滚烫的热流顺着碗壁传到掌心,又漫进四肢百骸。他舀起一个馄饨塞进嘴里,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却没驱散心底的半分寒意。阿婆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叹了口气:“龙兴社那帮人,心黑得很,早晚要遭报应。你们做事,千万要小心,别伤了自己。沪西的百姓,都指着你们护着呢。”
林落宇喉咙发紧,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口馄饨咽下去,把碗递还给阿婆时,指尖微微发颤。他肩上扛的,从来都不只是五龙会的安危,还有沪西百姓对安稳日子的盼头。
沪西商会会馆坐落在老街的中心位置,朱红大门漆皮斑驳,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门口的石狮子蹲了多年,嘴角都被磨得圆润,却依旧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守着这一方地界。
林落宇刚走到门口,门房就迎了上来,认得他是五龙会的人,连忙笑着引路:“林先生里面请,周会长一早就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呢,说怕是有贵客要来。”
穿过一道月洞门,就看见院子里种着几株桂花树,枝叶繁茂。周会长正蹲在花坛边,手里拿着一把黄铜喷壶,慢条斯理地给花草浇水。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绸缎马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角虽已斑白,腰杆却挺得笔直,见林落宇进来,便放下喷壶,转过身来,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他与五龙会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林落宇沉稳细致,不是来闲聊的人。
“周会长。”林落宇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周会长摆了摆手,领着他往书房走,脚步不疾不徐:“屋里说。”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檀香木的气息扑面而来。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窗下的书桌上铺着宣纸,砚台里还搁着一支狼毫笔。周会长关上门,屏退了下人,这才抬眼看向林落宇,目光锐利如鹰:“林先生今日来,怕是有要事吧?”
林落宇没绕弯子,直接从内衬暗袋里取出那叠证据,放在红木书桌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周会长,实不相瞒,龙兴社的雷哥,勾结北方的黑蝎堂,在浦东走私国宝,卖给洋人牟利。这些都是铁证,照片、交易地点、时间,一应俱全。我们五龙会想请您牵线,把东西匿名交给文物局。”
周会长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缓缓拿起一张张翻看。当看到那些刻着古老纹饰的木箱,看到雷哥和洋人手里捏着的青铜印章时,他的手指微微收紧,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年轻时亲历过战乱,亲眼见过无数国宝被洋人掠夺,那些破碎的瓷片、蒙尘的字画,至今想起来都像针扎在心上。他放下照片,指尖重重地敲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语气里满是怒意:“这帮混账东西!为了几个臭钱,连老祖宗的根都敢挖!良心都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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