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在宵禁中沉睡,唯有秦淮河上的几家通宵画舫还亮着微弱的灯火。宝通当铺的后院墙根下,两个黑影如狸猫般翻墙而入,落地无声。月光透过云隙,照亮了两张年轻而精悍的面孔——正是北镇抚司的缇骑,刘镇和陈锋。
“确认是这里?”刘镇压低声音,手中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没错,三进院子,掌柜姓胡,山西人,来南京二十年了。”陈锋从怀中掏出当铺平面图,借着月光快速扫视,“金镯当票的存根在二进账房,赎当记录在三进密室。小心,胡掌柜养了三条獒犬,据说晚上都放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刘镇潜向二进,陈锋摸向三进。院中果然传来低沉的犬吠,但很快变成呜咽——陈锋手一扬,几枚浸了麻药的肉丸精准地落入狗舍。
账房的门锁是常见的铜挂锁,刘镇用两根细铁钩摆弄了几下,锁簧轻响,门开了。屋内弥漫着墨汁和旧纸的味道。他迅速找到存放当票存根的柜子,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一张张翻阅。
“找到了。”他抽出那张“赤金镯一对,重四两”的存根。当物描述、成色、估价、当期、当银金额,与李景隆给的当票完全吻合。关键是当主签名——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
刘镇快速抄录,又将存根原样放回,抹去痕迹。正要退出,忽然听见隔壁传来窸窣声响。他立刻熄灭火折,闪身到门后。
是守夜伙计起夜。脚步声在门外停顿片刻,又渐渐远去。刘镇松了口气,却瞥见那伙计刚才站的位置,月光照亮了地上一小片反光的东西。他蹲身捡起,是半片碎裂的玉佩,青玉质地,雕着精致的云纹,断口很新。
他将碎片收好,悄然退出。
与此同时,陈锋已潜入三进院的密室。这里防守严密得多,铁门、铜锁,还有机关。但他显然精于此道,耐心地试探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咔哒”一声,锁开了。
密室内是成排的木架,堆满账簿。陈锋找到最近三个月的赎当记录,快速翻查。很快,他找到了那对金镯的赎当记录——四月初十,也就是三天前,有人持当票和八十两银子,赎走了镯子。赎当人签名:周安。
没有地址,没有保人,只有一个名字。但陈锋注意到,记录旁边有个小小的朱砂印记,像是某种暗号。他不懂,但可以记下。
正要离开,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陈锋立刻闪身到架子后。
“胡掌柜,这批货真不能再压了,北边催得急。”一个带着山西口音的声音。
“急什么?风声这么紧,淮河刚出事,朝廷盯得跟什么似的。这时候出货,不是找死么?”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应该是胡掌柜。
“可定金都收了……”
“退了!就说货被查了,赔双倍定金。”胡掌柜语气烦躁,“告诉那边,最近半年都别来往了。等这阵风过去再说。”
脚步声渐远。陈锋从架子后闪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快速扫视密室内其他物品,在墙角发现几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成包的硝石、硫磺,还有几把未开刃的腰刀。
他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在硝石包上撒了些无色粉末——这是锦衣卫特制的追踪香,狗能闻出,人却察觉不到。
做完这一切,他悄然退出,与等在墙外的刘镇会合。
“有收获。”两人翻墙离开后,刘镇低声说,“当主姓王,留了半块玉佩。赎当的叫周安,有暗记。胡掌柜在倒卖军需,提到‘北边’催货,还说淮河出事,不敢动了。”
陈锋补充:“密室里有硝石、硫磺、刀。我做了标记。”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趟没白来。胡掌柜这条线,必须盯死。
同一夜,淮河工地。
赵铁柱蹲在临时停尸棚里,面前是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那两名“暴毙”的守卫和账房先生。他已验过,守卫确是中毒,账房先生身上却有明显外伤,像是被重物击打致死。
“怪了。”随行的老仵作捻着胡须,“两个守卫中的是同一种毒,砒霜混了断肠草,见血封喉。但这账房……是被活活打死的。看伤痕,像是铁尺、棍棒之类的钝器。”
“灭口还分两种手法?”赵铁柱皱眉。
“除非……不是同一拨人干的。”老仵作压低声音,“守卫知道火药的事,必须立刻死,所以用毒,快。账房可能知道别的,比如谁指使、银钱往来,需要先逼问,问完了再打死。”
赵铁柱脸色更沉。他让仵作继续验,自己走出停尸棚。夜空无月,只有稀疏的星子。工地上篝火通明,神机营的士兵持铳巡逻,工匠们被集中在几处窝棚里,有兵丁看守。空气里弥漫着不安和恐惧。
“赵爷。”一个年轻工匠被带过来,是账房先生的学徒,叫水生,才十六岁,吓得脸色煞白。
“别怕,问你什么答什么。”赵铁柱让他坐下,“你师父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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