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剪船”如一柄利刃,劈开铅灰色的海浪。东南风正盛,纵帆吃满,船速已提到极限,甲板在浪尖颠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景隆紧抓船舷缆绳,单筒望远镜紧贴右眼,在暮色渐沉的海面上搜寻那个黑点。
“公爷,左舷三十度,十五里!”桅杆了望斗上的水手嘶声高喊。
李景隆迅速转向。镜头中,一艘三桅福船的轮廓在波峰间时隐时现,正是“海龙号”!它显然也发现了追兵,正全力向东北方向逃窜,但速度不及“飞剪船”,距离在缓慢拉近。
“全速!两刻钟内追上!”李景隆下令。
“飞剪船”的船长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姓胡,操船技艺是水师顶尖。他亲自掌舵,利用每一个浪涌加速,船体几乎贴着海面飞行。二十名水师精锐伏在船舷后,检查弓弩、装填手铳,将一捆捆炸药包和“震天雷”摆在顺手位置。
石勇蹲在李景隆身边,脸色发白——他不是水师出身,如此高速颠簸下,已有些晕船。“公爷,追上是追上了,可怎么打?‘海龙号’有炮,咱们这船挨一炮就得散架。”
“所以不能挨炮。”李景隆收起望远镜,盯着越来越近的敌船,“‘海龙号’船尾两门炮,射界有限。我们绕到它左舷,那里是盲区。趁天黑,接舷登船。”
“可他们有二十多个亡命徒,还有炮手……”
“擒贼先擒王。”李景隆从腰间解下那柄六连发手铳,检查转轮,“清虚子和‘独眼龙’是头目,拿下他们,余者必溃。石勇,你带十人,夺船尾炮位。我带十人,直扑船舱。记住,尽量抓活的,特别是清虚子。”
“是!”
戌时,天色彻底暗下。海面漆黑如墨,只有“海龙号”尾部的航行灯在远处摇晃,像鬼火。“飞剪船”已熄灯闭火,借着夜幕掩护,悄无声息地从左舷切入,距离迅速拉近至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海龙号”上终于发觉不对。船尾有人高喊:“有船靠近!左舷!”
话音刚落,“海龙号”左舷亮起几支火把,几个水手探身张望。“飞剪船”骤然加速,船头对准“海龙号”左舷中部,狠狠撞了上去!
“轰——!”
木屑飞溅,两船剧烈震动。“飞剪船”船头的铁质冲角深深嵌入“海龙号”船板。与此同时,二十名水师精锐抛出钩索,如猿猴般荡上敌船甲板!
“敌袭!抄家伙!”嘶吼声、兵刃出鞘声、脚步声瞬间炸开。
李景隆第一个落地,就地一滚,躲过迎面劈来的腰刀,抬手一铳。“砰!”那刀手胸口爆开血花,踉跄倒地。六连发,还剩五颗。
石勇已带人冲向船尾,与七八个护卫厮杀成一团。李景隆则率十人扑向船舱入口,那里守着四名持刀汉子,见他们来势凶猛,竟不退反进,挥刀迎上。
“杀!”李景隆侧身避过一刀,手铳抵近一人腹部,扣动扳机。“砰!”又倒一个。他弃了手铳,抽出尚方剑,剑光如匹练,将另一人持刀的手臂齐肘斩断。惨叫声中,剩下两人胆寒后退,被水兵乱刀砍倒。
踹开舱门,里面灯火通明。清虚子端坐正中蒲团,拂尘搭在臂弯,神色平静。他身旁站着个独眼魁梧汉子,右手握一柄厚背砍刀,左眼罩着黑布,正是“独眼龙”雷横。再往后,是四个持弩护卫,弩箭已上弦,对准门口。
“李大人,贫道恭候多时了。”清虚子缓缓睁眼。
“你知道是我?”李景隆持剑而立,十名水兵在他身后展开,堵住舱门。
“有胆量、有能力追到海上的,除了李大人,还能有谁?”清虚子轻笑,“只是贫道没想到,大人会亲自冒险。就不怕,葬身鱼腹么?”
“葬身鱼腹的,未必是我。”李景隆剑尖指向他,“清虚子,你是出家人,为何卷入这等谋逆之事?那批炮,要运给谁?”
“谋逆?”清虚子摇头,“贫道只是受托运送货物,至于货给谁,做什么用,与贫道何干?出家人,不问世事。”
“好个不问世事!”李景隆冷笑,“与燕王府往来密切,为‘青龙’传递消息,协助走私军火,这叫不问世事?清虚子,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
听到“青龙”二字,清虚子眼神微变,但依然镇定:“李大人说什么,贫道听不懂。这船上的货,是‘福顺昌’托运的普通铁器,有税单,有路引。大人若要查,请出示朝廷文书。若无文书,便是擅闯民船,形同海盗。”
“海盗?”李景隆从怀中取出尚方剑,剑鞘在灯火下泛着金光,“此剑,便是文书。本官奉旨查办走私军火、勾结外敌、谋逆大案,凡有抗命者,可先斩后奏。清虚子,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本官动手?”
清虚子沉默片刻,忽然叹道:“李大人,你何必如此执着?新政也好,旧制也罢,皆是过眼云烟。这大明江山,终究是朱家的江山。你一个外姓之臣,掺和进天家之事,能有善终么?”
“天家之事?”李景隆盯着他,“你终于承认了。‘青龙’,是燕王,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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