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八月初一,南京至徐州段铁路开工典礼在滁州举行。这是南北铁路的首段,全长三百里,计划一年内贯通。朱棣亲临现场,率百官祭天祭地,李景隆主持仪式。工地旌旗招展,五千民夫、两千工匠集结待命,场面壮观。但李景隆心中清楚,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果然,开工不到十日,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征地。铁路需穿过滁州、全椒、定远三县,占地近万亩。虽然朝廷明令按市价补偿,但地方士绅联合阻挠,声称“祖田不可卖”,甚至鼓动农民跪在工地前哭嚎。更有甚者,一夜之间,铁路沿线出现数十座“新坟”,说是祖坟在此,动土则断子绝孙。
“公爷,这分明是假的!”滁州知县急得满头大汗,“下官查了,这些坟最早不过上月所立,有的连碑都没有。可那些乡民咬死是祖坟,下官若强行迁坟,恐激起民变啊!”
李景隆亲赴现场。只见铁路规划线上,每隔百步便有一座土包,插着木牌,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先考某某之墓”。几个白发老妪坐在坟前哭天抢地,周围围着上百乡民,神情激愤。
“老人家,”李景隆上前,温言道,“这坟何时所立?”
“俺家祖坟,立了百八十年了!”老妪哭道,“官爷要挖俺祖坟,除非从俺身上碾过去!”
“百八十年?”李景隆蹲下身,抓起一把坟土,在手中捻了捻,“这土新鲜得很,草籽都没发芽。老人家,您记错了吧?”
老妪语塞,随即更大声哭嚎:“官爷欺负人啦!俺不活啦!”
人群骚动,有人高喊:“狗官要逼死人命啦!”
“肃静!”随行的锦衣卫厉喝,拔刀出鞘半寸。乡民们吓得后退,但眼神更恨。
李景隆起身,对知县道:“查清这些坟是谁立的,背后是谁指使。凡冒充祖坟者,一律平毁,主使者枷号示众。至于真坟……”他顿了顿,“让铁路改道,绕行。多花的银子,从本官俸禄里扣。”
“公爷,这……”
“照做。”李景隆摆手,“记住,新政是为民,不是害民。若因修路逼死人,这路不修也罢。”
此事传开,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说李景隆仁厚,有人骂他懦弱。但那些假坟,一夜之间消失了大半——主使者怕了。
征地风波刚平,银钱又出问题。债券首期五十万两已到位,但铁路开支远超预算。钢材、木材价格飞涨,工匠工钱也水涨船高。更麻烦的是,户部拨付的五十万两,被层层克扣,到工地只剩四十五万两。李景隆查账,查到滁州府同知便断了线——那人“突发急病暴毙”,家眷已不知去向。
“公爷,这样下去,五十万两撑不到年底。”徐光远忧心忡忡。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李景隆咬牙,“你盯紧工程,工期不能拖。还有,从格物院调一批学员来,教工匠用新式测量工具、施工法。效率提上来,成本才能降下去。”
八月十五,中秋。李景隆在督办处连夜核算账目,徐光远忽然急匆匆进来:“公爷,出事了!松江船厂……又着火了!”
“什么?!”李景隆霍然起身,“‘永乐’号呢?”
“火是从木材仓库起的,离船坞尚远。但……但咱们从南洋采购的紫檀木,全烧了!那是给‘永乐’号做内饰的,价值五万两!”
李景隆一拳砸在桌上。一次是意外,两次就是阴谋。他眼中寒光闪烁:“船厂总监呢?”
“已下狱。但他喊冤,说仓库守卫严密,纵火者必是内鬼。”
“内鬼……”李景隆冷笑,“查!把船厂所有人,从上到下,筛一遍!凡有可疑,一律下狱!还有,告诉冯诚,天津水师进入戒备,没有我的手令,一艘船都不许出港!”
“是!”
李景隆坐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征地、银钱、纵火……这些事看似孤立,但背后都有一条线——反对新政的势力,在全方位阻挠。他们不敢明着对抗皇帝,便在这些细处下手,让你寸步难行。
“公爷,还有件事。”徐光远低声道,“武昌那边,楚王府最近很安静。但咱们的眼线发现,楚王世子秘密去了趟云南,说是‘游学’,可同行的人里,有沐王府的管家。”
云南!李景隆心头一紧。楚王果然没死心,还在联系沐晟。若真让楚王说动沐晟,西南必乱。
“知道了。继续盯紧,但别打草惊蛇。”李景隆起身,“备车,我进宫。”
乾清宫,西暖阁。朱棣正在批阅奏章,见李景隆深夜求见,知有要事,屏退左右。
“陛下,楚王世子去了云南。”李景隆开门见山。
朱棣笔一顿,继续批阅:“朕知道。沐晟上月上了道折子,说云南瘴疠横行,请求朝廷拨银赈济,还说要送世子进京‘侍奉陛下’。朕准了,拨了五万两,也让世子来。算算日子,该到湖广了。”
“陛下这是……欲擒故纵?”
“沐晟此人,谨慎多疑。楚王拉拢他,许的是空头诺言。朕给他实利,他自会权衡。”朱棣放下笔,“倒是你那边,铁路进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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