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只带赵铁柱及四名护卫,赴沐府“拜访”。沐春早已在厅中等候,见李景隆来,起身相迎,神色如常,仿佛昨夜驿馆刺杀从未发生。
“李大人,昨夜驿馆惊扰,末将已闻讯,特加派一队兵丁守护。不想竟有贼人如此大胆,敢在昆明城内行刺钦差!末将已命全城搜捕,定要揪出主谋!”沐春义愤填膺。
“沐将军有心了。”李景隆在主座坐下,端起茶盏,却不喝,只看着盏中浮沉的茶叶,“不过本官好奇,昆明是将军治下,戒备森严。那些刺客如何能潜入驿馆,又恰好在本官查验沐晟遗物后动手?”
沐春脸色微变:“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没什么意思。”李景隆放下茶盏,“只是觉得,刺客对驿馆布局、护卫换防了如指掌,显然是内应。更巧的是,他们身上有沐家军的刺青。沐将军,你说,这内应会是谁?”
厅内气氛骤然凝固。沐春身后的亲兵手按刀柄,赵铁柱等人也悄然戒备。
良久,沐春忽然笑了,只是笑容僵硬:“李大人怀疑末将?”
“本官只是陈述事实。”李景隆盯着他,“沐将军,沐晟已死,你是沐家在云南的顶梁柱。陛下让你暂代总兵,是信任,也是考验。你若能稳住云南,查明沐晟余党,便是大功一件。但若……”他顿了顿,“但若你与沐晟之案有牵连,甚至参与谋逆,那便是灭族之祸。沐将军,你是聪明人,当知如何选择。”
沐春额头渗出冷汗,忽然挥退左右:“你们都退下。”
亲兵迟疑,沐春厉喝:“退下!”
厅内只剩二人。沐春起身,走到李景隆面前,撩袍跪地:“李大人,末将……有罪。”
“何罪?”
“末将……确实知道叔父与楚王勾结。”沐春声音发颤,“但末将从未参与!叔父行事隐秘,与楚王往来信件,皆由心腹刘全经手。那刘全,是楚王府长史,去年以行商为名来滇,实为联络。末将曾劝叔父悬崖勒马,但叔父说……说楚王许诺,事成之后,封他为‘镇南王’,永镇云南,与朝廷分治。”
“就这些?”
“还有……”沐春咬牙,“叔父在城外矿场,藏匿了一批军械,是楚王从大同走私来的。但那些军械,末将从未动用!刘全上月离滇前,曾暗示叔父,说‘九月十五,天下有变’。可九月十五已过,楚王事败,叔父知大势已去,这才……这才服毒自尽。”
“服毒?”李景隆眼神一凝,“沐晟是中毒而死,你知情?”
“末将知情,但……但毒是叔父自己服的。”沐春惨然,“他说,与其进京受辱,不如自我了断,保全沐家名声。末将……末将阻拦不及。”
“那昨夜刺客呢?”
“绝非末将所派!”沐春急道,“那些死士,应是刘全留下的。刘全在滇半年,暗中训练了一批死士,约有百人,只听他号令。末将虽知此事,但不知他们藏身何处。昨夜行刺,定是刘全余党,要灭李大人口,掩盖真相!”
“刘全现在何处?”
“不知。楚王事败后,他便消失了。但……”沐春犹豫,“末将怀疑,他可能去了缅甸。”
缅甸!又是缅甸。李景隆想起那生铁上的“缅地”二字。
“沐晟与缅甸,有何勾连?”
沐春脸色变幻,最终低声道:“叔父……与缅甸阿瓦王朝的土司孟养有旧。孟养贪图云南矿产,叔父则想借缅甸之力,牵制朝廷。二人暗中交易,叔父以生铁、硫磺换取缅甸的玉石、象牙。刘全来滇后,这交易更密,还涉及……军械。”
“沐晟卖军械给缅甸?”李景隆霍然站起。
“是……但数量不多,只试探。”沐春叩首,“末将劝阻多次,但叔父不听。李大人,末将所言句句属实!愿以性命担保!”
李景隆盯着他,许久,缓缓道:“沐将军,你既坦陈,本官便信你一次。但需你将功折罪。”
“末将万死不辞!”
“第一,交出沐晟与楚王、缅甸往来的所有密信、账册。第二,清剿刘全余党,一个不留。第三,配合本官,清查沐府在云南的产业,凡涉及走私、军火,一律查封。第四……”李景隆加重语气,“协助朝廷,整顿云南边防,绝不许缅甸再染指分毫。能做到么?”
“能!末将定当竭力!”沐春连连叩首。
“起来吧。”李景隆扶起他,“本官会奏明陛下,言你戴罪立功,稳定云南有功。但若再有隐瞒,或阳奉阴违……”他没说下去,但眼中寒光说明一切。
“末将不敢!”
离开沐府,赵铁柱低声道:“公爷,沐春的话,可信么?”
“半真半假。”李景隆道,“他确实未参与谋逆,否则不会这么轻易交代。但他对沐晟所为,知情不报,也是大罪。如今沐晟已死,他只能靠向朝廷,戴罪立功。所以暂时可信。”
“那咱们下一步……”
“去矿场,看那些军械。再查沐府账册,看与缅甸交易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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