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接单的提示音对于赵小刀而言,通常只意味着一个坐标、一段距离和一笔费用。他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规划路线,计算时间,完成任务。但今天下午接到的这个订单,却有些不同。
订单要求是:购买一袋5公斤的东北大米、一桶1.8升的非转基因食用油、一包食盐和若干易存放的蔬菜(如土豆、洋葱),送至老城区“幸福里”小区3栋2单元201室。备注栏里,下单人(似乎是老人的子女)额外写了一行字:“老人独居,腿脚不便,麻烦师傅送到门口,务必交到老人手中,谢谢!”
一个典型的“为长辈下单”的跑腿任务。赵小刀熟练地在超市采购完毕,骑着“战车”来到了“幸福里”。这是一个典型的旧式小区,没有电梯,楼道狭窄而昏暗,空气中漂浮着老旧楼房特有的、混合着油烟和潮气的味道。
他提着沉重的大米和油,爬上二楼,敲响了201室的铁门。等了将近一分钟,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眼神有些浑浊的脸探了出来,带着警惕和一丝茫然。
“您好,跑腿配送,您女儿给您买的米和油。”赵小刀将购物袋提高一些,让对方能看到。
老人似乎听力不太好,反应也有些慢,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什么,慢慢打开了门。赵小刀将东西提进去,放在狭小客厅里还算干净的地面上。房间陈设极其简陋,充满了一种孤独和年久的气息。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点击“送达”完成订单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厨房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老式的电饭煲,插头耷拉在一边,煲体的外壳有一处不明显的裂缝,边缘还有些焦黑的痕迹。
老人正颤巍巍地试图将那一大袋米拖到厨房去,动作迟缓而吃力。
“阿姨,您这个电饭煲……是不是坏了?”赵小刀停下脚步,问了一句。这超出了他的服务范围,他本可以一走了之。
老人抬起头,叹了口气:“唉,老了,不中用了,前几天煮饭忘了时间,烧糊了,好像就坏了……这几天,都吃的冷馒头和邻居给的剩饭。”
赵小刀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坏掉的电饭煲。他想起订单备注里“独居”、“腿脚不便”那几个字。对于一个独居老人来说,一个坏掉的电饭煲,可能意味着连一口最基本的热乎饭都成了难题。他完成的只是一次物品的位移,但老人真正需要的“温饱”问题,并没有解决。
他的“程序”里,出现了未曾设定的分支。
沉默了几秒钟,他放下手机,没有点击“送达”。他走向厨房,对老人说:“阿姨,我帮您看看。”
他拔掉插头,将电饭煲拿到客厅光线好些的地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装满各种应急工具和小配件的小腰包里,掏出了一个多功能螺丝刀。他拆卸电饭煲的外壳动作熟练而专注,像对待自己改装的车一样仔细。很快,他找到了问题——内部一根因为干烧而熔断的保险丝,以及一个有些接触不良的温控器触点。
幸运的是,他腰包里正好有匹配的保险丝。他用镊子更换了保险丝,又用小锉刀仔细地打磨了那个氧化的温控器触点,确保接触良好。然后,他重新组装好电饭煲,拿到厨房,插上电源。
指示灯亮了。
他按下煮饭键,电饭煲发出了熟悉的、开始工作的微弱嗡鸣声。
老人一直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直到看到指示灯亮起,听到那声嗡鸣,她浑浊的眼睛里才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嘴唇哆嗦着,喃喃道:“好了……真好了……小伙子,你……你真是……”
赵小刀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洗了手,对老人说:“阿姨,试一下能不能正常煮饭。以后用的时候,记得看时间。”
老人千恩万谢,非要塞给他二十块钱,被他坚决地推了回去。“顺手的事。”他语气平淡。
他这才拿出手机,在老人确认收到货物后,点击了“订单送达”。系统显示,他这一单因为耗时稍长,平均时薪被拉低了一点。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下楼,重新骑上“战车”,融入城市的街道。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完成的不仅仅是一次跑腿,更像是一次微小的、对城市孤独角落的修补。他的“温度”,没有写在服务协议里,却真实地留在了那间简陋的房间,留在了那个能重新煮出热饭的电饭煲里,也留在了老人感激不尽的眼神中。这,是算法永远无法计算和衡量的价值。
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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