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并未能抚平江砚辞心头的冰层,反而让其凝结得更加坚硬厚重。他依旧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集团庞大的事务,冷静得仿佛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只是在面对儿子念泽时,那冰封的面容才会偶尔泄露出几许深藏的温柔与痛楚。小家伙似乎也比以往更加沉默和黏他,仿佛知道,只有爸爸的怀抱是真实而可靠的。
就在这压抑的平静中,一个来自越洋电话的讯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电话是江砚辞的母亲孟清漪打来的。这位退休的文学系教授,常年与丈夫定居国外,享受宁静的晚年生活,每年只回国小住一两次。
“砚辞,”电话那头,孟清漪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学者特有的从容,“我下周三的航班回国,这次打算住半个月左右。你不用特意安排太多,我就是想看看你,还有我的小乖孙念泽。”
江砚辞握着电话,语气是面对母亲时独有的缓和:“好,我知道了。航班号发我,我到时候去接您。”
“嗯。”孟清漪应着,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长辈的慈爱和期待,“对了,你告诉舒然一声,妈这次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丝巾,是新出的限量花色,我觉得很适合她。晚上就在家吃饭吧,让厨师做几个她爱吃的菜,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有些日子没见了。”
“一家人”、“好好聚聚”。
这两个词像带着细小的毛刺,轻轻刮过江砚辞的心膜,带来一阵微不可察却无法忽略的刺痛。他沉默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暗芒,随即用平静无波的语气应道:“好,我会转告她。”
挂断电话后,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许久没有动作。母亲的话勾起了他一些久远的、关于“家”的温暖记忆,但旋即被现实中冰冷刺骨的画面覆盖。他几乎可以预见,这次“一家人”的聚会,将会以何种方式收场。但他没有阻止,甚至没有提前去警告或恳求温舒然。
一种近乎冷酷的、想要看清最终结局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
周三下午,江砚辞亲自驱车前往国际机场。当孟清漪推着行李箱从抵达口走出来时,他立刻迎了上去。
“妈。”他接过行李,声音沉稳。
孟清漪穿着一身质地优良的墨绿色旗袍,外罩一件米白色开司米披肩,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眼神却依旧锐利清明。她上下打量了几子一番,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以及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冷硬的气场。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立刻点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等久了吧?念泽呢?”
“赵姨去接了,应该已经到家了。”江砚辞简洁地回答,搀扶着母亲走向停车场。
回家的路上,孟清漪絮絮叨叨地说着国外的趣闻,又问了问念泽的近况。江砚辞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简短地回应几句。车厢内的气氛,带着一种母子间心照不宣的、微妙的沉寂。
抵达豪宅,车刚停稳,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念泽就像只欢快的小鸟,从屋里飞奔出来,一头扎进孟清漪的怀里。
“奶奶!”小家伙的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雀跃,紧紧抱住奶奶的腿。
孟清漪的心瞬间被孙子的热情融化,她蹲下身,将念泽软乎乎的小身子搂进怀里,亲了又亲,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慈爱的菊花:“哎哟,我的小乖孙,想死奶奶了!快让奶奶看看,长高了没有?”
祖孙俩亲热了好一阵,才相携着走进屋内。
家里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客厅一尘不染,花瓶里换上了新鲜的百合,散发着清雅的香气。江砚辞早已吩咐下去,让厨师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走到厨房,亲自查看菜单。桌上摊开的食谱上,勾选的几道菜,赫然都是温舒然偏爱的口味——清蒸东星斑,蟹粉狮子头,芦笋炒百合,上汤枸杞叶……甚至餐后甜点,都是她最爱的杨枝甘露。
“先生,都按照您吩咐的准备了,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厨师恭敬地汇报。
江砚辞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菜名,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确认一项寻常的工作。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厨房。
另一边,小念泽也显得异常兴奋和忙碌。他迈着小短腿,跟在保姆赵姨身后,像个小监工,煞有介事地“帮忙”布置餐桌。
“赵姨,妈妈的杯子要放在这里!”他指着自己旁边的一个位置,认真地说。
“奶奶坐这里,爸爸坐这里……”他用自己的逻辑安排着座位,把印着小恐龙的餐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每个座位前。
“筷子……筷子要这样放……”他学着大人的样子,试图将银质筷子摆放整齐,虽然动作笨拙,却充满了郑重的仪式感。
他一边忙碌,一边时不时地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踮起脚尖向外张望,小脸上洋溢着混合着对奶奶的亲近和对母亲归来的期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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