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言那番裹着糖衣的炮弹,如同给溺水之人注射的一针肾上腺素,让温舒然在极度的恐慌和绝望中,暂时抓住了一丝扭曲的“支撑”和“认同”。她在他精心营造的“理解”与“共情”中,仿佛找到了对抗江砚辞“冷酷无情”的武器,那份被抛弃的痛苦,似乎有一部分转化为了对江砚辞更深的怨怼——是他早有预谋,是他不懂珍惜,是他毁了一切。
然而,当她在沈嘉言的工作室里,对着那些看似同情实则隔岸观火的目光,诉说完自己的“委屈”后,独自回到那所空旷冰冷、只剩下她一个人呼吸声的豪宅时,那份被短暂压下去的、巨大的空虚和恐慌,便如同潮水般以更凶猛的态势反扑回来。沈嘉言的安慰,像阳光下五彩的肥皂泡,看似美丽,一触即破,根本无法填补她内心那个因为即将失去婚姻和儿子而出现的、巨大的黑洞。
她需要更真实、更不带功利性的声音。她需要有人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的错,或者……至少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混乱与无助中,她再次想起了夏栀。那个曾直言不讳、被她斥为“不理解她”的闺蜜。或许,在经历了江砚辞如此决绝的打击之后,夏栀会看在多年情分上,给她一些不一样的、真正为她着想的建议?
带着这种微弱的、近乎卑微的期盼,以及满腹无处宣泄的委屈,温舒然再次拨通了夏栀的电话。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浓重的、挥之不去的哭腔和脆弱,几乎是哀求着约夏栀见面。夏栀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答应在她们常去的那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
午后,阳光透过咖啡馆巨大的玻璃窗,慵懒地洒在木质桌面上。温舒然提前到了,选了一个最角落的卡座。她刻意打扮过,穿着一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妆容也比平日更加精致,试图掩盖连日的憔悴和泪痕,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然而,那微微红肿的眼皮,眼底无法隐藏的慌乱,以及紧紧攥着咖啡杯、指节泛白的手指,都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夏栀准时到来,穿着简单的白大褂外套,素面朝天,脸上带着值班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而冷静。她在温舒然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最普通的美式咖啡,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温舒然。
“夏夏……” 刚一开口,温舒然的眼圈立刻又红了,泪水迅速蓄满眼眶,声音哽咽,“他……江砚辞……他要跟我离婚……他让律师把协议都送到我工作室了……他还要抢走念泽的抚养权……”
她像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宣泄口,开始语无伦次地控诉,将自己在沈嘉言面前说过的话,又带着更多的情绪重复了一遍。她重点强调着江砚辞的“绝情”、“突然”、“不留余地”,诉说着自己的“天塌地陷”和“无法接受”,语气中充满了受害者的委屈和悲愤。
“……他怎么可以这样?这么多年感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还用孩子来威胁我?夏夏,你说,他是不是太狠心了?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甩开我?” 她抬起泪眼,渴望从闺蜜这里得到确认,得到同情,得到与她一起声讨那个“负心汉”的同盟。
夏栀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她用小勺慢慢搅动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近乎痛心疾首的失望。
直到温舒然的哭诉暂时告一段落,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时,夏栀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勺。她抬起头,目光锐利而直接,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温舒然试图营造的悲情表象,直抵问题的核心。
“舒然,” 夏栀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打断了温舒然的自怨自艾,“你说完了吗?那现在,你能不能安静下来,听我说几句真话?”
温舒然被她异常严肃的语气震了一下,抽泣声不由得止住,有些茫然又带着一丝戒备地看着她。
夏栀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温舒然闪烁的眼神,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舒然,到了这一步,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问题的根源,根本不在那个沈嘉言身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温舒然心上。
“是你!是你自己,一次次亲手把江砚辞推开,把他对你的感情,对你的耐心,一点点消耗殆尽,最后彻底踩碎的!”
温舒然猛地睁大眼睛,想要反驳:“我……”
“你听我说完!”夏栀罕见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严厉,“你好好回想一下!从他生病高烧你不管,到念泽住院急救你不在,再到他妈生命垂危需要签字的时候,你选择去接什么合伙人的妹妹!”
夏栀每说一件事,温舒然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你每一次,都把外人,把那个沈嘉言的事情,排在你的丈夫,你的儿子,你的家庭之前!你每一次,都用最伤人的方式和借口,去回应他对你的需要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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