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江砚辞毫不留情地挂断后,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是一把钝刀,在温舒然的心上来回切割。那句“找沈嘉言”的冰冷回绝,不仅断绝了她的希望,更像是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她过往所有的混账与不堪。高烧、心痛、悔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她瘫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沉浮。喉咙的灼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最终战胜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和绝望。她不能真的死在这里,像一只无人问津的流浪猫。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车钥匙。她甚至没有力气换掉那身被冷汗浸透又捂干、皱巴巴的睡衣,只胡乱裹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便踉跄着出了门。
独自一人开车前往医院的路程,漫长而煎熬。等红灯时,她虚软地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窗外步履匆匆的行人和车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只觉得那热闹和生机离自己无比遥远,像是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毛玻璃。
挂号,排队,候诊。每一步都耗尽了她的气力。周围是孩子的哭闹声,病人的咳嗽声,家属焦急的交谈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的气味。她孤零零地坐在嘈杂的输液室角落里,看着药液一滴、一滴,通过透明的细管,缓慢地输入自己青筋微显的手背,带来冰凉的刺痛感。
没有嘘寒问暖的陪伴,没有忙前跑后的照顾,甚至连一杯温热的水都没有。她只能自己调整着滴速,自己看着药瓶里的液体还剩多少,自己忍受着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的剧痛和一阵阵袭来的头晕目眩。
凄凉。
前所未有的凄凉,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紧紧束缚住她的心脏,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她曾经是那个生病时众星捧月、被江砚辞小心翼翼呵护在掌心的江太太,如今,却落魄到如此境地,在这充斥着病痛与无助的公共空间里,独自舔舐伤口。
时间在药液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为了转移注意力,也或许是为了寻找一点与外界的微弱连接,她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如同她此刻生活的写照。她无意识地滑动着,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带着笑脸图案的社交软件。
朋友圈里,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各种美食、旅行、自拍、晒娃……那些曾经与她处于同一圈子的人,依旧在展示着他们光鲜亮丽、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像一个被放逐的旁观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掀不起丝毫波澜。
直到,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条一个小时前发布的动态上。
发布者是——江砚辞。
他的头像,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片深邃的、静谧的星空。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点开了那条动态。
没有冗长的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显然是他新居的书房。色调是沉稳的黑白灰,巨大的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书籍,透着一种冷硬的秩序感。然而,画面中央的暖色灯光,却柔和了这份冷硬。
江砚辞穿着一件舒适的深灰色羊绒衫,坐在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他没有看镜头,微侧着头,目光柔和地落在蜷缩在他身旁的小人儿身上。是念泽。小家伙穿着柔软的卡通睡衣,怀里抱着那只熟悉的恐龙玩偶,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父亲结实的手臂旁,正低着头,胖乎乎的小手指点着摊开在膝盖上的一本厚厚的绘本,神情专注。
江砚辞的一只大手,自然地、保护性地揽在儿子的肩头。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勾勒出他清晰冷峻的侧脸轮廓,却奇异地在眉眼间染上了一层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沉静。整个画面,笼罩在一种宁静、温暖、安详的氛围之中。
配文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却像六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温舒然的瞳孔:
“亲子时光,岁月静好。”
下面,已经有了不少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她一眼就看到了夏栀的点赞图标,像一个小小的、讽刺的勋章,悬挂在那条动态之下。
【王总:江总好福气,小家伙真可爱!】
【李太太:念泽又长大啦,和爸爸真像!好温馨的画面!】
【张董:幸福莫过于此,江总令人羡慕。】
……
那些溢美之词,此刻在她看来,都成了对她最无情的嘲讽。
亲子时光……
岁月静好……
那他妈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那温暖的灯光下,本该有她的位置!那被她视为束缚和麻烦的儿子,本该依偎在她的怀里!那“静好”的岁月,是她亲手打碎,拱手让出的!
而她呢?
她此刻正身处何处?
坐在嘈杂拥挤、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公共输液室里,手背上插着冰冷的针头,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身边连一个递水的人都没有。像一只被遗弃的、狼狈的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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