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那句“放下吧”和江砚辞彻底的沉默,像最后一把冰封的泥土,将温舒然心中那点卑微的希冀彻底掩埋。她在空荡破败的工作室里又浑浑噩噩地待了两天,不吃不喝,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是望着窗外日升月落。
直到胃部传来尖锐的绞痛,和嘴里因为干渴而产生的铁锈味,才将她从那种自我放逐的麻木中短暂拉回现实。她不能真的死在这里。至少,不能以这样无声无息、无人问津的方式。
工作室显然已经无法维持。场地需要退租,剩下的少量办公设备需要处理,而她,需要钱。不是为了东山再起那样奢侈的念头,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支付下个月的房租,为了最基本的口粮。
变卖首饰和车的钱,大部分填了弟弟的窟窿,剩下的也所剩无几。她必须想办法。
一个微弱的念头升起:或许,可以去接一些零散的设计私活?哪怕只是帮忙画几张效果图,做一些简单的软装搭配建议?
这个想法让她枯竭的心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至少,这是她曾经热爱且擅长的事情,是剥离了“江太太”光环后,她温舒然这个人,或许还残存的一点价值。
她强打起精神,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她所能找到的、最简洁干练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这还是几年前工作室刚起步时,她为了显得专业而购置的行头。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涂上口红,用粉底尽力遮盖眼下的青黑和憔悴。镜中的女人依旧美丽,但那美丽如同瓷器上的浮光,脆弱而空洞,一触即碎。
她要去城东新开的那家高端建材城。那里汇聚了不少国内外一线建材品牌,时常有设计师和业主前去挑选材料,也许能遇到一些机会,或者至少,能了解一下最新的市场动态,不让自己完全脱节。
打车来到建材城,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室内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新板材、涂料和石材混合的特殊气味。环境整洁明亮,各品牌展厅装修得格调不凡,穿着制服或正装的销售人员和前来挑选的顾客低声交谈着,一切都秩序井然,透着一种与温舒然此刻心境格格不入的“正常”与“繁荣”。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前来寻找灵感和材料的设计师。她走进一家以进口岩板和智能家居系统为主打的高端展厅,目光掠过那些纹理华丽、价格惊人的石材样本,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光洁冰凉的表面,思绪却飘得很远。
就在她心不在焉地听着销售介绍一款新型无缝拼接技术时,眼角的余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蓦地瞥向了展厅另一侧的VIP洽谈区。
她的身体,瞬间僵直。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声音——销售热情的讲解、展厅轻柔的背景音乐、远处顾客的交谈——全都急速退去,化作一片震耳欲聋的空白。
VIP区的玻璃隔断后,两张单人沙发相对摆放。其中一张上,坐着那个她熟悉到骨子里、也陌生到心碎的男人——江砚辞。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没有打领带,领口解开一颗纽扣,姿态是少见的放松。他微微侧着头,正在听对面的人说话,侧脸轮廓在展厅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清晰冷峻,但眉宇间却没有了面对她时的冰封,反而带着一种专注的、平和的沉静。
而坐在他对面,正微微倾身,用一支笔在摊开的材料样本册上指点着、解说着什么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温舒然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浅咖色羊绒连衣裙,外搭一件同色系的薄款风衣。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雅的脖颈线条。她的容貌并非那种极具冲击力的艳丽,而是一种舒展的、大气的明丽,眉眼清澈,鼻梁挺直,唇角天然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不笑时也显得温和。
此刻,她正从容地讲解着,手指轻点样本,偶尔抬起头看向江砚辞,眼神专注而自信,没有丝毫怯懦或讨好,是一种平等的、专业的交流姿态。她的言谈举止间,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受过良好教育且事业有成的从容气度。
江砚辞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提出一两个问题,那女人便微笑着,用清晰而专业的术语解答。他们之间流动着一种默契而和谐的氛围,仿佛这样的交流已经进行过许多次,自然而熟稔。
温舒然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冰冷,动弹不得。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画面,盯着江砚辞脸上罕见的平和,盯着那个女人自信从容的笑容,盯着他们之间那种刺眼的、她从未拥有过的“平等”与“和谐”。
苏曼。
她脑子里蓦地闪过秦舟朋友圈里那个模糊的侧影,那个在她生日夜晚,坐在江砚辞和念泽身边的女人。是她!一定是她!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