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开庭后的那三天,是温舒然人生中最漫长、也最黑暗的七十二小时。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那间冰冷破败的出租屋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静止、昏睡、偶尔被噩梦惊醒、然后再度陷入死寂的循环。江砚辞最后那番冷静到残酷的陈述,如同一道冰冷的判决书,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将她牢牢钉在“失去一切”的结局上。
她知道,法官那微微的颔首意味着什么。大势已去,覆水难收。法院正式的判决书,或许就在这几天便会下达。那薄薄的几页纸,将彻底宣告她婚姻的终结,并……将她生命中最后一点光亮——她的儿子江念泽,从她身边永远剥离。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超越了之前所有羞耻、悔恨和绝望的总和。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母兽即将失去幼崽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恐慌。她可以失去江砚辞的爱,可以失去优渥的生活,可以失去所有人的尊重,甚至可以在真相面前尊严扫地,但她无法想象,此生此世,再也无法将那个她怀胎十月、曾在她怀里牙牙学语、软软叫她“妈妈”的小小身体拥入怀中。
不!不能就这样!哪怕判决书下来,哪怕法律上她失去了抚养权,她也必须再见念泽一面!最后一面!她要看看他,摸摸他的小脸,告诉他妈妈错了,妈妈永远爱他……她需要这最后一点慰藉,来支撑她度过此后漫长而冰冷的人生。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疯长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她濒临崩溃的理智。她不再去想自己是否还有资格,不再去想江砚辞是否会允许,她只有一个疯狂而执拗的念头——见念泽!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见她的儿子最后一面!
第三天下午,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温舒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镜子里的人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头发枯黄杂乱,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执念而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燃烧殆尽前的最后光芒。
她没有精心打扮,只是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套上那件最厚实却也最显臃肿破旧的羽绒服,将瘦削的身体裹在里面。她甚至没有梳头,任由枯草般的头发披散着,遮挡住一部分憔悴的面容。她像一只急于奔赴某个目的地的、狼狈不堪的孤兽,踉跄着出了门。
念泽所在的幼儿园,她并不陌生。那是一家顶级的私立幼儿园,环境优美,安保严格。以前,她偶尔(非常偶尔)也会来接孩子,那时候,她是光鲜亮丽的“江太太”,保安会恭敬地问好,老师会热情地迎上来。如今……
她走到幼儿园对面的街角,找了一棵光秃秃的行道树,躲在后面。凛冽的寒风穿透她单薄的裤腿和并不厚实的羽绒服,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牙齿咯咯打颤。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幼儿园那扇紧闭的、装饰着卡通图案的华丽铁门,眼睛一眨不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极度的期盼和更深重的恐惧。她会见到念泽吗?他会是什么样子?他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会像上次在法院走廊那样,害怕地躲开吗?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扯断。她紧紧攥着羽绒服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终于,幼儿园的放学铃声悠扬地响起。紧闭的铁门缓缓打开。
家长们陆续出现在门口,或开车,或步行,翘首以盼。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排着队,叽叽喳喳、欢天喜地地走出来,扑进各自家长的怀抱。一派温馨热闹的景象。
温舒然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踮起脚尖,目光急切地在那些小小的身影中搜寻。
找到了!
念泽穿着她去年买给他的那件蓝色小羽绒服,背着小书包,被一位穿着整洁制服、面容和蔼的中年保姆牵着,跟着队伍走了出来。他小脸白净,神情有些乖巧,也有些心不在焉,大眼睛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单纯的发呆。
是她的念泽!他长高了一点,小脸好像也瘦了些……温舒然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过去。
保姆牵着念泽走到了路边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旁,司机已经下车拉开了后座车门。显然,江砚辞安排了专人接送,杜绝了一切意外。
就是现在!
温舒然再也按捺不住,她用尽全身力气,从那棵树后冲了出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穿过马路,不顾来往车辆刺耳的喇叭声,直直冲向那辆黑色轿车,冲向那个小小的蓝色身影。
“念泽!”她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激动和寒风而破碎变形。
念泽正乖乖地准备上车,听到这声呼喊,小身体猛地一僵。他倏地转过头,看到了那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眼眶通红、正朝自己疯狂跑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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