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过亭子,准备先扫别处。可眼角余光瞥见亭子门口似乎有一团黑影,蜷在积雪里。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放慢了脚步,眯起眼睛仔细看。
那是一个人。
身上盖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大半个人露在外面,头发脏乱地贴在脸上,一动不动。旁边的雪地上,有一小片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已经被新雪覆盖了大半。
老李的心跳加快了。他干环卫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倒在路边的醉汉或者流浪汉,但这次……感觉不太一样。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他放下扫帚,慢慢靠近,试探着喊了一声:“喂?醒醒!这儿不能睡,太冷了!”
没有回应。只有风雪刮过的声音。
老李又走近两步,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推了推那人的肩膀。
触手冰凉、僵硬。
老李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脸色一下子变了。他颤抖着手,凑近了些,看到那人脸色是一种可怕的青灰,嘴唇乌紫,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早已没了焦距。嘴角和下巴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我的天……”老李倒抽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死人!是个死人!
他活了五十多岁,还是头一次在街头亲眼看见冻死的尸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手脚发软。他定了定神,连清洁车都顾不上,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往公园外跑,一边跑一边哆哆嗦嗦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老旧的手机。
“喂……喂!110吗?江……江边公园,报刊亭这里……死……死人了!你们快来看看!”
……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闪烁的红蓝灯光划破了清晨雪幕的寂静。
现场很快被拉起了警戒线。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勘查,拍照。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蹲在尸体旁,做着初步检查。
“男性,年龄大概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体温过低,尸僵已经形成,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四到八小时前。口鼻有血性分泌物,体表有多处严重皮损和溃烂……”一个年轻的急救医生快速说道,摇了摇头,“体征太差了,长期营养不良,多种疾病感染。通知殡仪馆吧,直接拉走。”
老李被警察叫到一边做笔录,他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发现经过。
“就……就在那儿,我每天扫那儿……今早看见的……太吓人了……”老李搓着手,脸色苍白。
“身份能确认吗?”警察问。
“不……不认识。这一片流浪汉不少,但这个人……好像没见过几次,可能是新来的。”老李努力回忆着。
警察在尸体周围仔细搜寻,除了那个破编织袋和里面的零星废品,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只有一个屏幕碎裂、早已没电关机的老旧手机,警察尝试开机,但失败了,只能作为证物先收起来。
殡仪馆的车来了,工作人员用裹尸袋将那句冰冷僵硬的尸体装进去,抬上了车。
“身份不明,无人认领,先按规定程序处理吧。”现场的负责人对同事说,“通知一下民政和救助站那边,看看有没有备案或家属寻找的信息。”
雪还在下,渐渐覆盖了现场留下的杂乱脚印。警戒线撤掉,警察和救护车陆续离开,老李也推着他的清洁车,心神不宁地继续去清扫别处。公园很快恢复了清晨的寂静,只有那个空荡荡的报刊亭,和地上那片被清理后残留的淡淡污渍,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仿佛一阵寒风刮过,什么都没留下。
……
尸体被送到了临江市人民医院的太平间。按照流程,对于身份不明的无名尸,医院需要暂时保管,并尝试寻找家属或线索。
法医进行了简单的尸检,结论很快出来:死者男性,年龄约二十九岁,死因系重症肺炎导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合并严重营养不良、电解质紊乱及重度皮肤病感染。长期处于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是导致其健康状况急剧恶化直至死亡的根本原因。
医院方面通过公安系统进行了失踪人口比对,没有符合特征的信息。那部旧手机被技术部门尝试修复,但机身损坏严重,存储芯片也无法读取有效信息。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标记,指纹比对在现有数据库中也无结果。
他就这样,成了一个彻底的“无名氏”。
在规定的公告寻找期限过后,依然没有任何人前来认领。民政部门按照规定流程,出具了相关文件。
一个阴沉的下午,殡仪馆的车辆将这句已经被冷藏了数十天的尸体,运往火化场。
没有遗像,没有花圈,没有送行的亲人,甚至没有一个知道他名字的人。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操作着设备,将裹尸袋送入那道沉重的金属门内。高温的火焰很快吞噬了一切。
曾经那张在高中时代引得女生侧目的俊朗脸庞,那双惯会说出甜言蜜语的嘴唇,那副靠着欺骗和算计短暂享受过不属于自己生活的躯壳……都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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