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车水马龙的喧嚣将鉴赏室内的寂静与规则交锋的余韵冲散。陈晓坐在三轮车后斗，看着云砚平静的侧脸，心中的波澜却久久难以平息。归一阁的“静默”力场，压制非受控力量源的野心，以及前辈那举重若轻的破解……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结论——冲突已无法避免，且正在迅速升级。
云砚没有返回出租屋，而是将三轮车骑到了老城区边缘的一个公共充电站。这里位置相对偏僻，充电桩大多空闲，只有几个网约车司机在车里打着盹等待充电。
她停好车，插上充电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闭目养神，而是靠着车身，拿出了那部厚重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的不再是物流软件，而是一个极其简洁、只有几个不断跳动着复杂数据和空间坐标的黑色界面。
陈晓凑近了些，他能认出那些空间坐标似乎是这座城市及周边区域的经纬度，但那些不断刷新的数据流，他完全看不懂，只觉得那些符号和数字组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冰冷、精密且充满压迫感的气息。
“前辈，这是……”
“归一阁外围监控节点的活动频率和能量波动记录。”云砚头也没抬，声音低沉，“过去七十二小时，提升了百分之四百三十七。覆盖范围，扩大了百分之二百。”
陈晓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归一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收紧他们的监视网络，将整座城市更严密地纳入掌控之中。
“他们在找什么？”陈晓声音干涩。
“找我。”云砚终于抬起眼皮，看了陈晓一眼，眼神深邃，“或者说，在确认我的‘状态’，评估最后一次动手的‘成本’。”
她收起手机，目光投向远处城市中心那些林立的高楼，仿佛能穿透钢筋水泥，看到隐藏在其下的暗流。
“自助银行的陷阱，画廊的力场，都是试探。试探我的反应，我的手段，我的……底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车身上敲击着，“他们快没有耐心了。”
陈晓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我们怎么办？”
云砚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送快递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晓一愣，下意识回答：“准时……安全送达？”
“是路径。”云砚淡淡道，“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选择最有效率、最少麻烦的路径。如果路上总有石头挡着，清理掉，是最直接的办法。”
陈晓瞳孔微缩：“前辈，您的意思是……”
“总是被动接招，太耽误时间。”云砚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却锐利得像刚刚磨好的刀，“也该去看看，这些没完没了的石头，到底是从哪个矿坑里冒出来的了。”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陈晓脑海中炸响。前辈……这是不打算再隐忍，要主动去找归一阁的麻烦了？！直接去冲击那个隐藏在幕后、连仙界都觉得“水太深”的组织？！
这太疯狂了！也太……危险了！
但看着云砚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神情，陈晓知道，她不是开玩笑，而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我跟您一起去！”陈晓几乎是脱口而出，尽管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眼神却异常坚定。
云砚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虽然进步神速、但依旧稚嫩的力量波动上扫过，摇了摇头。
“你留下。”
“前辈！”
“你的任务更重要。”云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守好这里。如果我三天内没回来，或者你感觉到这个，”她指了指自己工装上一个不起眼的、像是油渍的印记，“彻底黯淡下去，就立刻离开这座城市，走得越远越好。去找图书馆那个老土地，他知道该带你去哪里。”
陈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前辈这是在……交代后事？连失败和陨落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归一阁的总部，难道真的是龙潭虎穴？！
他还想再争辩，却被云砚抬手阻止。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你的潜力不止于此，别浪费在这里。”
充电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云砚拔下充电枪，动作利落。她最后看了一眼陈晓，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关切，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期许。
“走了。”
她跨上三轮车，拧动电门。这一次，引擎的嗡鸣声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沉，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三轮车没有驶向熟悉的派件路线，而是拐上了一条通往城郊、车流逐渐稀少的高速辅路。速度越来越快，破旧的车身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最终化作一个灰色的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陈晓站在原地，望着云砚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动弹。手中仿佛还残留着那部手机的余温，耳边回荡着前辈最后的叮嘱。
守在这里……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明白，自己实力低微，跟去或许真的只是累赘。前辈将“守在这里”作为任务交给他，是对他的保护，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他抬起头，看向这座被夕阳染上金边、却暗藏无数凶险的城市。归一阁的监视网络如同无形的巨网，而前辈，正独自一人，骑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毅然决然地驶向了这张巨网的中心。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惶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他盘膝坐下，就在这空旷的充电站一角，将那部手机放在身前，规则之书在脑中无声翻页。
他不会只是被动地等待。
他要守在这里，更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拼尽全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至少……不会成为前辈的拖累，强到在未来某一天，能够真正站在她的身边，而非只能看着她的背影独自冲向险境。
规则之力在他周身缓缓流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都要专注。
城市的夜幕，悄然降临。
而一场注定席卷一切的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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