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仪提着新做的糕点前往御书房,刚进门就看到沈彦之微微拧眉。
他将礼部的奏折搁在一边,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
陈月仪请安后,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他开口。
仪儿,礼部上了折子,提请为皇子封王。
沈彦之语气平淡,提到了晖儿,说他已满十五,该正式封王了。
陈月仪心下了然。
大皇子沈泽晖自德妃宋氏谋逆被诛后,便被赐府邸移居宫外,虽无囚禁之名,却有软禁之实,无诏不得入宫。
陛下意下如何?陈月仪轻声问道。
封王是祖制,自然要封。
沈彦之语气转冷,只是礼部拟的什么齐王、楚王……未免太不知分寸。
他看向陈月仪:朕想着,封个郡王便算了。他如今住的那处府邸,规制本就符合郡王府邸,直接赐给他便是。封号……字即可。
安郡王。陈月仪立刻明白了这封号的深意——安分守己。这与那处形同软禁的府邸倒是相得益彰。
陛下圣明。陈月仪温声道,安郡王这个封号极好,既全了礼制,也免得有些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至于封地……沈彦之沉吟片刻,就给个名义上的食邑吧,河间府一千户。俸禄按郡王规制发放,但府中一应人等,仍由内务府调配。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给个虚名,实则仍在掌控之中。
陈月仪点头:如此安排最为妥当。那……选妃之事?
这才是要紧处。
沈彦之神色严肃,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陈月仪早已思虑过此事:臣妾觉得,光禄寺少卿杨谦的嫡长女颇为合适。
杨家虽是官宦人家,但门第不显,杨谦为人本分,从不结党。其女年方十四,性情温婉柔顺。
杨家……沈彦之思索着,可是那个祖上出过两位进士的杨家?
正是。陈月仪道,家风清正,但无实权。这样的岳家,既不会辱没了皇子身份,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沈彦之满意地点头:这个选择很好。还有别的可选吗?
太常寺少卿赵川的次女也可考虑。
陈月仪又道,赵家虽是勋贵之后,但早已没落,如今只是个闲职。其女擅长女红,性子安静。
就定杨家的女儿吧。沈彦之做了决定,等封郡王的旨意下了,就一并赐婚。
三日后,旨意下达。
大皇子沈泽晖封安郡王,其现有府邸赐为郡王府,食邑河间府一千户,岁禄按郡王规制发放。
同时赐婚光禄寺少卿杨谦嫡长女。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都明白了陛下的深意。安郡王——这是要这位皇子永远安分守己。
这日,陈月仪在凤阳宫召见几位宗室女眷。
恭亲王妃笑道:听说大皇子封了安郡王?这封号倒是别致。
陛下亲自定的。
陈月仪淡淡一笑,希望他安分守己,平安顺遂。
另一位王妃会意地说:可不是吗?能得个郡王封号,娶个官家小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想想他外祖家做的那些事……
众人心照不宣。
宋家谋逆,德妃也是罪有应得赐自尽,宋家满门抄斩,大皇子能保全性命已属万幸。
杨家的女儿听说性子极好,陈月仪转移了话题,温婉贤淑,正适合安郡王。
娘娘选得妥当。
恭王妃附和道,这样的姻缘,对大家都好。
晚膳时分,太子晟儿来到凤阳宫请安。
母后,儿臣听说大皇兄封了安郡王。
陈月仪看着聪慧的晟儿,柔声道:是。你改日备份贺礼,派人送去便是。
晟儿犹豫了一下:儿臣……可否亲自去道贺?
不必了。
陈月仪语气温和却坚定,你是太子,身份特殊。派个得力的内侍去即可。
她看着儿子,意味深长地说:有些界限,还是要分清的。
晟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儿臣明白了。
几日后,安郡王府。
沈泽晖跪接圣旨后,独自在书房静坐了许久。安郡王……他抚摸着圣旨上的金字,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管家小心翼翼地进来:殿下,内务府派人来请示,府中可要重新修葺?
不必了。沈泽晖淡淡道,一切照旧便是。
他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四方天空。这座府邸,从他十二岁起就是他的牢笼,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罢了。
安郡王……父皇的用意,他再明白不过。
杨家小姐……他轻声问,是个怎样的人?
管家忙道:听说性情温婉,知书达理。
沈泽晖点点头,不再说话。对他来说,娶谁都一样。
自从母妃被赐死、外祖家被诛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唯求一个字。
与此同时,杨家府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杨谦接到赐婚旨意后,在书房独坐良久。夫人王氏忧心忡忡:老爷,这婚事……
慎言。杨谦打断她,这是圣恩。
可安郡王他……王氏压低声音,他那身份,咱们女儿嫁过去,岂不是……
杨谦叹了口气:正因为他的身份,陛下才会选我们杨家。记住,从今往后,更要谨言慎行,安分守己。
他看向窗外,轻声道:这或许……也是女儿的造化。至少,能保一生平安。
月光如水,静静地照在安郡王府的飞檐上,也照在杨家小姐的绣楼上。
一场被精心安排的姻缘,两个身不由己的年轻人,就这样被命运联系在一起。
而对深宫中的陈月仪来说,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
大皇子得了郡王封号,娶了温顺的王妃,从此更能安心做个富贵闲人。
她的晟儿,也少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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