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安郡王府挂起了红灯笼。
沈泽晖站在庭院里,看着下人们忙前忙后地布置婚房,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桩婚事是父皇赐下的,柳家是清流名门,女儿柳心茹据说知书达理,品貌端庄——这些在媒人口中千篇一律的赞美,对他而言不过是纸上的几行字。
他十二岁搬出皇宫,独自搬进这府中,形同软禁,至今已有四年。四年来,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在空旷的府邸里看日升月落。如今突然要多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与他共处一室,分享他小心翼翼守护的孤独。
“王爷,柳家的送妆队伍已经到了街口。”
管家前来禀报。
沈泽晖点点头,转身走入书房。他需要一点时间独处,在成为别人的丈夫之前,再做一会儿自己。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柳府,柳心茹正由着侍女为她梳妆。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凤冠霞帔衬得她肤白似雪。母亲王氏在一旁絮絮叨叨地交代着为人妻的道理,她只听得一半,心思早已飘远。
她对安郡王的了解,仅限于坊间传闻。说他十二岁便离宫独居,性格孤冷,不喜交际。
陛下对这个长子颇为不喜,很少召他入宫。
“心茹,郡王府不比家里,你万事要谨慎,伺候好王爷才是正理。”
母亲最后叮嘱道。
柳心茹轻轻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生活,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在一个陌生的府邸,度过余生。
大婚当日,繁文缛节过后,新人被送入洞房。
沈泽晖用喜秤挑开红盖头,终于见到了他的新娘。
柳心茹抬头,也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夫君。
他比想象中更加清瘦,眉眼深邃,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寂。
烛光下,他的轮廓分明,却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微微佝偻着背。
“王爷。”她轻声唤道。
沈泽晖点点头,在她身旁坐下。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红烛噼啪作响。
“府里规矩不多,你不必拘束。”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是。”
又是一阵沉默。
“我习惯独居,平日多在书房。府中事务,你可自行决断。”
他补充道,语气里的疏离明明白白。
柳心茹微微蹙眉,随即展颜:“妾身明白了。”
那一夜,他们和衣而卧,中间隔着的距离,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婚后的日子,果然如沈泽晖所说,他大多时间待在书房,偶尔出门,也从不多言。
柳心茹则学着打理府务,安顿起居。
他们相敬如宾,却更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直到那日,柳心茹无意中闯入府邸后院的废弃园子。
那里荒草丛生,却有一座小小的亭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亭中石桌上,刻着一副精细的棋盘,黑白子散落一旁,仿佛有人刚刚在此对弈。
“谁让你来这里的?”身后突然传来沈泽晖的声音,冷硬得不似平常。
柳心茹转身,见他站在园门口,面色阴沉。
“妾身不知此处是禁地,请王爷恕罪。”
沈泽晖的神色稍缓:“不是禁地,只是......我偶尔会来这里。”
柳心茹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卷旧书,书页泛黄,边角磨损。
“王爷喜欢下棋?”她试探着问。
沈泽晖没有回答,只是走进亭子,拾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摩挲。
“小时候,母妃经常教我下棋。”他忽然说,声音很轻,“她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在外人的面前下过棋。”
柳心茹心中一动。这是婚后一个月来,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过去。
“母妃去世那年,我才十二岁。一个月后,父皇就让我出宫开府。”
他继续说,目光投向远方,“他们说,皇子长大了,都该有自己的府邸。我知道是因为外祖父犯下谋反大罪,从而牵连母妃和我。父皇他不愿意看到我,所以让我出宫开府,还派了宫人时刻监视我。”
但柳心茹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苦涩。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却被独自抛在这空旷的郡王府。
“王爷若是不嫌弃,妾身愿意陪您下棋。”她轻声说。
沈泽晖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最终点了点头。
那日后,他们的关系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偶尔,他们会一起用膳;偶尔,他会在她房里多坐一会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然而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柳心茹被雷声惊醒,想起书房窗户可能未关,便起身前去查看。
果然,书房的窗户大开,雨水已经打湿了窗边的地毯。她急忙关窗,转身时,却看见沈泽晖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浑身颤抖。
“王爷?”她惊呼上前。
沈泽晖抬起头,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打雷了......”他喃喃道,像个受惊的孩子。
柳心茹立刻明白了什么。她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将他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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