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冰冷、潮湿、带着铁锈和霉菌腐败气味的黑暗。
通风管道窄得只能匍匐,陆惊云像一只在巨兽肠道中挣扎的虫子,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金属内壁上反复摩擦,发出窸窣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作战服很快被管道内凝结的冰冷水珠浸透,粘在身上,寒意刺骨。左臂的伤口在每次用力时都传来灼痛,血大概还没止住,但他顾不上了。
平板电脑被绑在胸前,屏幕调至最低亮度,幽绿的光映着他头盔下唯一露出的眼睛。地图上,五个绿色光点还在移动,但已经偏离了他真正的方向。他的伪装成功了,至少暂时。但A组很快就会在西侧楼梯扑空,C组也会发现设备层的异常,他们随时会意识到上当,重新合围。
他必须快。
管道并非笔直,不时有直角转弯,甚至突然的上下起伏。有些地方,管道内壁的保温层剥落,裸露出的锋利金属边缘像刀子一样。有一次转弯时,他差点一头撞上一根横亘在管道中央、锈蚀断裂的金属支架,头盔面罩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
“呼……呼……”他压低喘息,强迫自己保持节奏。体内的那股力量,在黑暗、寒冷和持续的紧张中,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像被压抑的岩浆,在血管深处奔流,带来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力量和躁动的温热感。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泵送着某种更粘稠、更灼热的东西,流遍四肢百骸。伤口处的疼痛,似乎也因此变得迟钝,被一种麻痒的、类似新肉生长的感觉取代。
这不是好兆头。叶文山说过,龙晶在改变他,但方向未知。是进化,还是崩坏?是获得力量,还是变成怪物?
没时间深究。他必须集中精神,活下去,离开这里。
爬行了大概十分钟,根据平板地图的估算,他应该已经接近“废弃污水处理站”的边缘。但前方的管道,突然出现了岔路——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圆形管道,分别通向不同方向,没有任何标识。
地图在这里变得模糊,只显示这片区域是“复杂管道网络”,没有更详细的路径。显然,连杀手背后的势力,也没有掌握这里全部的细节。
三条路,选哪条?
陆惊云停下,耳朵贴在冰冷的管壁上,仔细倾听。除了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管道深处,只有永恒的、空洞的风声,和水滴偶尔落下的滴答声。没有明显的机械运转声,也没有追兵的动静。
他看向平板,试图从杀手的战术记录里找到线索。快速翻看,除了实时地图和几个预设的战术标记(进攻路线、撤退点、集结点),没有关于医院地下管网的具体信息。但他在一个加密文件夹里,发现了几张照片。
照片很模糊,像是从某种老旧监控或者热成像设备上翻拍的。其中一张,是医院建筑的外部热力图,有几个区域被标红。另一张,似乎是某个实验室或者储藏室的内部,堆放着一些蒙尘的设备和箱子。最后一张,让陆惊云瞳孔一缩——是一个人的背影,穿着白大褂,站在一排巨大的、充满绿色液体的玻璃容器前。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但那种姿态,那种感觉……
叶文山。
照片是在这个医院拍的?什么时候?叶文山在这里也有布置?
他立刻将照片与地图对比。照片上实验室的内部结构,与地图上“废弃污水处理站”旁边一个没有标注名称的、很小的封闭区域,有某种隐约的对应。那个区域被管道网络半包围,只有一个非常狭窄的入口,在地图上几乎被忽略。
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就是他要找的出路,或者……是另一个陷阱。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比困在这迷宫般的管道里,等着被瓮中捉鳖强。
他选择了中间那条管道。根据地图,这条管道的大致方向,正好指向那个未标注的封闭区域。
管道开始向下倾斜,角度越来越大。陆惊云几乎是在向下滑行,只能用手脚抵住管壁减速。锈蚀的金属碎屑和不知名的粘稠污物不断掉落,糊满了头盔面罩。空气越来越浑浊,带着更浓烈的霉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甜中带腥的怪味。
突然,脚下猛地一空!
不是管道断裂,而是管道到了一个垂直向下的竖井!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坠了下去!
“唔!”他闷哼一声,在坠落的瞬间,本能地伸手乱抓。右手抓住了一根从管壁伸出的、锈蚀的钢筋,身体猛地一顿,巨大的下坠力几乎将他的手臂扯脱臼。左臂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
他悬挂在半空。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隐约的、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抬头,上方是他掉下来的管道口,距离大概三四米,内壁湿滑,没有借力点。
平板电脑在刚才的坠落中从他胸前滑脱,掉了下去。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噗通”一声,落入了下方不知多深的水中,光芒瞬间熄灭。
唯一的光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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