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不再仅仅是伤口撕裂的锐痛,或内腑震荡的闷痛。此刻占据陆惊云整个感知的,是一种更深邃、更混沌的,仿佛灵魂被粗暴地塞进搅拌机里,与冰冷坚硬的金属和滚烫的乱码一同被反复碾磨、撕扯的剧痛。那是强行读取加密U盘数据流的反噬,是脆弱的生物意识与冰冷数字洪流碰撞后的惨烈余波。
他蜷缩在废弃泵房冰冷潮湿的角落里,背靠着长满滑腻苔藓的砖墙,身体无法控制地间歇性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更清晰的生理性疼痛,反而将那混沌的意识痛楚稍稍压下去一丝。汗水、血污、泥浆混合着,在他脸上身上凝结成一层肮脏僵硬的外壳,只有那双眼睛,在污垢的覆盖下,依然亮得吓人,像两口即将熄灭、却仍在拼命燃烧的炭井。
大脑里,那些强行闯入的、破碎的信息片段,并未完全消散,如同噩梦的残影,在意识的黑暗背景上无序闪烁:罗森塔尔冷酷的脸,外文字符,海上坐标,冰冷的对话碎片……尤其是最后那句——“‘方舟’……倒计时……加速”。
加速。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他因剧痛而混沌的思维。
叶文山设计的、无人能终止的、二十四小时毁灭性信息发布程序,竟然可能被“加速”?被谁?用什么方法?目的何在?是让秘密更快曝光,引发全球性混乱,以便浑水摸鱼?还是想在倒计时结束前,完成某种必须依赖“方舟协议”压力才能达成的交易或行动?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局势正在以超出他,可能也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滑向未知的、更危险的深渊。
他必须尽快破解U盘,得到完整信息。必须联系上韩冰。必须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倒计时还剩多久,以及……那个能“加速”倒计时的存在,究竟是谁。
但首先,他得活着离开这个泵房,离开这片被至少三方势力(搜索队、罗森塔尔残党、神秘注视者)盯着的棚户区。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僵硬,麻木,但还能听从指令。他慢慢抬起握着U盘的右手。那小小的银色金属块沾满了污泥和他的血,在从破屋顶缝隙漏下的、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天光中,泛着冰冷而不祥的光泽。
他需要把它藏好,藏在一个即使自己被抓或死亡,信息也有机会被传递出去的地方。吞下去?不,胃酸可能损坏它,而且搜身时容易被发现。藏在身上某个伤口里?风险太大,也容易被发现。
他的目光扫过狭小、肮脏的泵房内部。锈蚀的机器,断裂的管道,潮湿的泥地,长满苔藓和霉菌的墙壁……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那台锈蚀机器基座与地面连接处的一道裂缝上。裂缝很窄,里面黑乎乎的,塞满了经年累月的泥土和腐烂的植物根须。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凑过去,用手指抠挖。裂缝比他想象的要深,而且底部似乎有个小小的、天然形成的空洞。
就是这里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U盘塞进那个小洞深处,然后用抠出来的湿泥和腐烂物重新填满、抹平,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做完这些,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藏好了U盘,心里稍微安定了一分。接下来,是离开这里。
他靠在墙上,再次闭上眼睛,但这一次,是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类似“渊”曾展示过的、低功耗的感知状态。将对外界的主动探测降到最低,只保留对生命威胁的本能预警,同时,将绝大部分剩余的、微弱的精神力量,集中引导向体内,去“安抚”和“驱动”那股因过度消耗和反噬而变得紊乱、虚弱的龙晶能量。
他能感觉到,那能量像受伤的野兽,在他干涸的经脉和破损的脏腑间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流动。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修复着最细微的损伤,补充着几乎耗尽的体力。但这过程极其缓慢,杯水车薪。
他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来恢复哪怕一点点行动能力。但外界不会给他时间。
天,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点点。那暗红色的天光,正被一种更清冷、更死寂的灰白色所取代。黎明,真的快要来了。黎明时分,往往是搜索和抓捕最频繁、警戒相对松懈、但光线又不足以完全隐蔽的时刻。他必须在天色大亮、搜索队换班或加强搜索力度前,离开。
他估算着自己现在的状态。走路勉强可以,但步伐虚浮,速度慢如蜗牛,且无法持久。奔跑是奢望。战斗更是找死。他需要一个掩护,一个能让他相对“合理”地出现在棚户区边缘,并尝试混出去的“身份”。
他想起了那个小贩,和他那辆三轮车。三轮车,破旧的衣服,收废品的身份……如果能搞到那身行头,再稍微改变一下姿态和走路的习惯,也许能在黎明时分蒙混过关。
但小贩会配合吗?他已经拿到了“交易”的承诺(虽然是假的),但未必肯冒险再帮他。而且,小贩自己也成了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一旦他被抓住,很容易供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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