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窒息。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无边无际的、沉重的、带着盐分刺痛感的冰冷,从四面八方包裹、挤压着她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海水灌满了她的口鼻,肺部火烧火燎,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只有更多的咸涩液体涌入,带来濒死的灼痛和痉挛。
然后是听觉。远处沉闷的、断续的爆炸声,金属扭曲的呻吟,海水在狭窄空间里流动的哗啦声,以及……一种极低频的、仿佛直接作用于颅骨内部的、持续不断的嗡鸣。那嗡鸣不同于任何引擎或爆炸的声音,更宏大,更悠远,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精确感。
接着是意识的碎片。惊云最后那句“母亲…活下去…”的意念,叶零光点炸开时的金色光芒,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缓冲引导程序—启动”,以及迎面扑来的、混合着火光和碎片的海水巨浪……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深渊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顽强地亮起。
不。不能死在这里。惊云用永恒静滞换来的“缓冲”已经启动。叶零用最后力量建立的连接……她必须活下去,必须看到结果,必须……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全身的剧痛和窒息感。她开始挣扎。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左腿的断骨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更可怕的是肺部的灼烧和氧气的飞速耗尽。她胡乱地蹬动着还能动的右腿,挥舞着手臂,在冰冷浑浊的海水中试图找到方向。
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偶尔,极远处,有爆炸的火光短暂地照亮翻涌的海水和漂浮的杂物——扭曲的金属片、电缆、不知名的碎片,甚至……一具漂浮的、穿着深蓝色作训服的躯体**。
是“青鸟”号的船员。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她肺部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再次开始涣散时—**—
她的左手手腕,那个已经暗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点,突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没有光芒,没有热量。
只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清凉的、仿佛最纯净能量般的波动,顺着她的手臂经脉,缓缓流入她濒临崩溃的身体。
这股波动所过之处,肺部火烧般的灼痛似乎减轻了一丝,冰冷麻木的四肢也恢复了一点微弱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它仿佛带着某种……指引?
不,不是指引方向。是更微妙的东西。仿佛在调整她身体内部某种濒临枯竭的“频率”,让她更好地……融入周围的环境?适应这深水下的高压和缺氧?
同时,那股清凉的波动,隐约指向一个方向——她的斜下方,被更多杂物和阴影覆盖的、似乎更深的船舱内部**?
为什么是那里?那里可能有出口?还是……更深的绝境?
没有时间思考了。肺部最后一点氧气正在耗尽。黑暗和窒息如同最沉重的帷幕,再次缓缓合拢。
向下。
林婉秋用尽最后一点被那清凉波动激起的力气,顺着波动隐约指引的方向,向着那片更深、更暗的海水,艰难地、绝望地……沉了下去。
身体穿过漂浮的杂物,擦过冰冷粗糙的金属断面。光线越来越暗,只有头顶极高处,偶尔有爆炸的火光透过层层海水,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
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沉向这艘钢铁巨兽更深的腹腔。压力在增大,耳膜刺痛。但奇怪的是,那手腕光点传来的清凉波动,似乎也在帮助她抵抗这种压力,维持着心脏最后一丝微弱的跳动。
几秒后,也可能是几分钟——在濒死的感觉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她的脚,碰到了实物。
不是水平的甲板,是倾斜的、布满凹凸不平障碍物的……某种结构?似乎是坍塌的舱壁,或者堆叠的设备?
那清凉的波动在这里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仿佛在鼓励她继续向前,向着某个被坍塌物半掩的、黑黢黢的缝隙。
缝隙很小,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处,可能是死路,也可能有更多的海水。
但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林婉秋蜷缩起身体,用还能动的右手扒开缝隙边缘一些松动的碎片,然后,咬着牙,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挤进了那个狭窄、黑暗、充满未知的缝隙之中……
冰冷的海水完全淹没了她。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只有手腕上那几乎熄灭的光点,还在传递着最后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清凉,和她自己那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的心跳,证明着她还……存在着。
在绝对的黑暗、冰冷和寂静中下沉、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她最后一点意识即将被永恒的黑暗吞没时—**—
前方,绝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
不是爆炸的火光,不是应急灯的红光。
是一种稳定的、柔和的、仿佛生物自身散发出的……冷光。
那光芒,来自缝隙深处,一个相对开阔的、似乎没有被完全淹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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