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陶涛把上午的事跟李立恒说了，李立恒皱起眉头，“阿涛，你也感觉郑达那个孩子有问题？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有些迁怒的成分在作祟呢，就他们一家子一出现，我就看着他们不顺眼！”
陶涛点头：“可不是嘛，那眼神飘得很，不像是个单纯的孩子。”
李立恒摩挲着下巴，忽然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些钢丝：“有了，咱给阳阳做个像样的粘网。比郑达那破树枝子好看十倍，让阳阳知道，真正的好意是啥样的。”
陶涛听了也一起帮忙，钢丝在李立恒手里弯出好看的弧度，用细麻绳捆结实了，“得再弄个长柄，要轻巧，孩子好拿。”陶涛去西厢房找来一根细长的竹竿，打磨得溜光，又用砂纸磨圆了边角。
两人忙活了小半夜，一个精致的粘网成了形，网面绷得平展，钢丝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再配个标本盒，”李立恒又找出个木匣子，垫上软纸，“教阳阳把粘来的蝴蝶、蜻蜓做成标本，既有趣，也能让他长见识，还省得他乱跑。”
第二天一早，两人拎着粘网和标本盒去了李丽娜家。杨阳刚起床，看见那漂亮的粘网，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把抓在手里：“这个比郑达哥哥的好看！”
李立恒蹲下来教他：“粘网要轻轻迎上去，不能使劲挥，不然会吓跑虫子。”陶涛则在一旁铺开硬纸板，“等粘到了，咱用大头针固定在这上面，做成标本，能存好久呢。”
陶涛拿着粘网，在院子里里外外地寻找蜘蛛网，把粘网粘满了厚厚的蜘蛛网，看他那认真的神态，真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
院门外的老槐树下，杨阳举着新粘网，小心翼翼追着一只蓝蝴蝶跑，李立恒和陶涛跟在后面，时不时提醒两句。李丽娜站在门口看着，阳光落在三个身影上，暖融融的。郑达的阴影仿佛被这笑声驱散了些，她知道，这些实实在在的守护，比任何提防都管用——日子里的风雨难免，但身边有这样一群人护着，再小的孩子，也能跑得安稳、笑得踏实。
李丽娜看了一会儿，就回屋里去做饭了，今天是星期天，李立恒和陶涛平时都是在单位食堂吃饭，今天他们可没有地方吃现成的，回家还得自己做，干脆多做一点儿，让他俩就在家里吃完午饭再回去吧。
李丽娜系上围裙进了厨房，案板上还放着早上买的新鲜排骨和青菜。她把排骨剁成小块，冷水下锅焯着，又转身摘菜、淘米，动作麻利。厨房里很快飘出肉香，混着大米的清甜，飘得满院子都是。
杨阳和李立恒他们在院里玩得热闹，时不时传来孩子的笑声和陶涛的吆喝：“阳阳慢点，别摔着！”李丽娜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她往锅里多加了两碗水，又从厨房的横梁上取下一条腊肉，用淘米水先细细地清洗一遍，又用温水洗了一遍，切得薄薄的，打算炒个蒜苗——立恒爱吃这个，陶涛则偏爱红烧排骨，正好都能顾及到。
排骨炖得差不多了，她掀开锅盖，撒把葱花，香气瞬间漫了满院。“开饭咯！”她朝着院里喊了一声，杨阳第一个冲进来，小鼻子嗅个不停：“好香啊！”李立恒和陶涛也跟着进了屋，前者手里还拿着杨阳刚粘到的一只红蜻蜓，小心翼翼往标本盒里放。
“快洗手吃饭。”李丽娜把菜端上桌，红烧排骨油亮诱人，腊肉炒蒜苗喷香，还有一盘清炒油菜和一碗紫菜蛋花汤，搭配着白米饭，简单却丰盛。陶涛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烫得直吸气：“还是丽娜姐做的菜香，比食堂强百倍。”李立恒也笑着点头，吃了一口腊肉炒蒜苗，又扒了一大口饭：“可不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姐。”
李丽娜笑着睨了弟弟一眼，“有那么夸张吗？就你促狭！”
杨阳坐在宝宝椅上，自己拿着小勺子舀排骨，不得用，干脆放下勺子，用小胖手直接拿着排骨啃，油汁沾了一脸。李丽娜给他擦了擦嘴，看着满桌的人，心里忽然觉得很满。窗外的阳光正好，屋里的饭菜正香，身边的人都热热闹闹的，这寻常的日子，因为这份牵挂与陪伴，变得格外踏实。
她现在还是会经常想起杨维礼，但已经没有最初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感了。
李丽娜端着碗，看着院门外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恍惚间总觉得杨维礼还坐在那棵树下，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衬衫，笑着看阳阳跑闹。这种念头冒出来时，心口不再像从前那样揪着疼，倒像是被温水浸过，软软的，带着点怀念的暖意。
她记得刚出事那会儿，看见他用过的搪瓷缸都会掉眼泪，夜里总在梦里找他，醒来时枕头湿一片。可现在，整理衣柜看到他的旧衣服，会顺手叠整齐收进箱底；翻到自己送给他的那支钢笔，会想起他用这只钢笔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上杨维礼和李丽娜，然后在名字外面画一个心，看到她笑，就问她是不是在笑他字写得丑？然后作势要挠她痒，却趁机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阳阳有时候会指着墙上的照片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再躲闪，会抱着孩子说：“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看阳阳乖不乖，看妈妈有没有好好做饭。”说这话时，声音很稳，不像从前一开口就哽咽。
就像窗台上那盆杨维礼种的文竹，刚失去他时，叶子黄了大半，细碎的叶子掉落在窗台上，看着让人心碎！她以为养不活了，每天浇水、晒太阳，慢慢竟又抽出新叶，如今又郁郁葱葱，从根底钻出了许多新枝。日子也是这样，时光晃啊晃，带着想念慢慢走，那些尖锐的疼被时光磨平了棱角，剩下的，是藏在心底的牵挂，和好好活下去的勇气——这也是他想看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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