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志来啦!"供销社张大姐掀开棉布帘子,扑面而来的暖风裹挟着大前门的烟味,"要多少米面?"
"五十匹白棉布,三斤黑纱线。"周淮民掏出盖着红章的条子,"再添二十斤高粱酒,要西凤的。"
张大姐钢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蓝痕:"这可不是小数!厂办特批的?"
"李小龙追悼会用的。"周淮民压低声音,"您知道现在黑市上《猛龙过江》的录像带炒到多少钱一盘吗?"
他刚要开口,礼堂后门突然被撞开。保卫科老刘踉跄着扑到台前,军大衣下摆沾满泥点:"厂长……王主任他……服毒自杀了!"
"遗书在抽屉里。"老刘抹着眼泪,"说……说对不起组织的培养……"
"周同志?"轻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这是王主任让我转交的。"她递来牛皮纸袋,"他说……要是哪天他不在了,务必亲手交给你。"
"组织上说你会功夫?"她晃着镀金打火机,火苗在指尖跳成蝴蝶,"来段双节棍?"
周淮民后颈汗毛倒竖。他确实练过两年散打,可要在这位功夫片女神面前班门弄斧……
"琳小姐。"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赵亚织捧着文件从楼梯转角走来,旗袍开衩处露出的脚踝白得耀眼,"周同志是来汇报厂房改建方案的。"
琳轻霞挑起描得精致的眉:"赵小姐消息灵通啊。"
"周生。"琳轻霞突然逼近,香水味混着雪茄气息扑面而来,"听说你能搞到进口钢材?"
赵亚织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洞:"琳小姐,周同志是爱国采购员,不是投机倒把分子。"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女孩猛地抬头,鬓角碎发扫过他手背:"什么戏?"
"苦肉计。"周淮民指腹摩挲着账本封皮,"明天你带纪委的人来宾馆,我负责套琳轻霞的话……"
"你怎知他……"赵亚织话没说完就被拉进饭店。八仙桌上摆着红烧肉和四喜丸子,油星子在搪瓷盘里泛着光。周淮民给她盛了碗蛋花汤:"上周仓库丢了两箱茅台,保卫科在垃圾站翻出五粮液的空瓶。"
"李主任说的是。"他合上钢笔,"不过上回钢材的事……"
"闭嘴!"李抗战猛地站起,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你当采购科是你家开的?今儿就把出差单交了,去东北收高粱米!"
散会时,赵亚织在走廊截住他。她今儿穿了件浅灰工装,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我托人打听了,长白山那边刚下过大雪,车队都停运……"话没说完,周淮民已笑着打断:"正好去会会老朋友。"
"爸!"她这一声喊得满屋子人都愣住。赵亚织攥着账本复印件,指尖发白:"李抗战去年用同样手法倒卖过钢材,这是分厂王会计冒死留下的证据!"
李抗战被带走那夜,赵亚织在胡同口等他。月光淌在她新烫的卷发上,像镀了层银纱:"淮民哥,我托人在外贸局问了,他们缺个懂俄语的……"
"苏婉清同志!"周淮民把帆布包往石桌上一拍,"组织上三令五申要破除封建迷信,贾张氏同志这是思想滑坡!"他话音未落,西耳房传来拐杖杵地声,聋老太太颤巍巍探出头:"小周啊,贾家媳妇躺地上直抽抽,说你们家唱的是丧门星调……"
"周科长来了!"刘海中端着搪瓷茶缸从人群里钻出来,"您评评理,这大清早的《六月雪》唱得人肝儿颤,我们家槐花做噩梦哭半宿……"
秦淮茹接过纸包的手顿了顿,眼眶突然就红了。自打丈夫牺牲,周家老两口过世,这院里还是头回有人记挂她三个孩子。贾张氏突然从藤椅上弹起来:"周科长您可不能偏心!这狐狸精……"
轧钢厂采购科办公室,李主任把保温杯往桌上重重一磕:"小周啊,你这趟保定可立了大功!二十吨煤啊,够咱们厂开足马力干到年根儿!"他拉开抽屉掏出张批条,"这是五斤肉票,三尺布票,还有……"
周淮民盯着批条上"困难补助"四个字直摇头:"主任,这使不得。我就是顺道帮供销社老张头修了收音机,他非塞给我两筐大白菜……"
"主任!"周淮民按住对方掏公章的手,"这瓶子我要了,但得按规矩走。"他掏出钢笔在采购单上刷刷写起来,"五十吨煤换二十件瑕疵品瓷器,外加三百斤高粱。"
李主任盯着采购单直嘬牙花子:"高粱?咱们厂食堂……"
"跟炊事班老刘说,我能弄来十扇猪肉。"周淮民把钢笔帽一扣,"但得搭五十斤黄豆。"他看着对方眼睛发亮,知道这买卖成了。
傍晚的供销社后院,周淮民把青花瓷瓶往三轮车上一撂,对正在搬货的姑娘喊:"婉清!把东厢房西墙根底下那口樟木箱腾出来!"
苏婉清抱着搪瓷脸盆探出头,发梢沾着片高粱叶:"爸,您又捡漏啦?"她忽然瞥见瓷瓶底部,扑哧笑出声,"这'景德镇制'的字还是简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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