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感慨道:“这凤姑娘今年估计也就二十岁吧,就能有这般本事,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可真是不简单啊。” 周瑞家的听了,连忙说道:“我的姥姥呀,这事儿可不能不跟你说。这位凤姑娘虽说年纪不大,可办事比一般人都厉害。如今出落得跟天仙似的,心眼儿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要是比口才,十个能说会道的男人都比不上她。等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不过呢,她对下人稍微严厉了些。” 正说着,小丫头回来禀报:“老太太屋里的饭已经吃完了,二奶奶在太太屋里呢。” 周瑞家的一听,赶忙起身,催着刘姥姥说:“快走,快走。这会儿她刚吃完饭,是个空当,咱们赶紧过去。要是晚一步,来汇报事情的人多了,就不好说话了。而且她要是歇了午觉,就更没机会了。” 说着,两人一起下了炕,整理了一下衣服,刘姥姥又嘱咐了板儿几句,便跟着周瑞家的,一路朝着贾琏的住处走去。
他们先到了倒厅,周瑞家的让刘姥姥在那儿稍作等候。自己先绕过影壁,走进院门。得知凤姐还没下来,便先去找凤姐的心腹通房大丫头平儿。周瑞家的把刘姥姥的来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道:“今天大老远特意来请安。当年太太经常见她,今天说什么也得见一面,所以我就把她带进来了。等奶奶下来,我再详细回禀,奶奶想必也不会责怪我莽撞。” 平儿听了,便拿定主意:“让他们进来,先在这儿坐着吧。” 周瑞家的这才出去,领着刘姥姥和板儿进了院子。
上了正房的台阶,小丫头掀起猩红色的毡帘,刘姥姥刚一进堂屋,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她都辨不出是什么味儿,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云端。满屋子的物件都闪闪发光,晃得人头晕目眩。刘姥姥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咂嘴,嘴里念着佛。接着,他们来到东边的屋子,这里是贾琏女儿大姐儿睡觉的地方。平儿站在炕沿边,上下打量了刘姥姥两眼,然后礼貌地问好并让座。刘姥姥见平儿浑身绫罗绸缎,头戴金饰,面容姣好,还以为她就是凤姐呢。刚要称呼姑奶奶,忽然听到周瑞家的叫她平姑娘,又见平儿称呼周瑞家的为周大娘,这才知道她不过是个有些身份的丫头。于是,刘姥姥带着板儿上了炕,平儿和周瑞家的在炕沿对面坐下,小丫头倒上茶,大家开始喝茶。
刘姥姥忽然听到 “咯当咯当” 的声响,听起来特别像打箩柜筛面的动静,她忍不住东张西望。突然,她瞧见堂屋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还坠着个像秤砣似的东西,不停地晃动。刘姥姥心里纳闷:“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有啥用呢?” 正发呆的时候,只听 “当” 的一声,那声音如同金钟铜磬一般响亮,吓得她猛地一睁眼。紧接着,又连续响了八九下。刘姥姥刚想问,就见小丫头们慌慌张张地乱跑,喊道:“奶奶下来了。” 周瑞家的和平儿赶忙起身,对刘姥姥说:“你就乖乖在这儿等着,到时候我们来叫你。” 说完,便迎了出去。
刘姥姥屏气敛息,侧耳静候。只听见远处传来阵阵笑声,大概有一二十个妇人,衣裙窸窣作响,渐渐走进堂屋,朝那边的屋子去了。又有两三个妇人,捧着大漆捧盒,来到这边等候。过了一会儿,听到那边有人说 “摆饭”,渐渐地,人都散开了,只剩下几个伺候端菜的。半天都鸦雀无声,忽然,两个人抬了一张炕桌过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摆满了碗盘,里面全是鱼肉,不过只动了几样。板儿一看见,立刻吵着要吃肉,刘姥姥一巴掌把他打了回去。这时,周瑞家的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招手示意刘姥姥过去。刘姥姥心领神会,带着板儿下了炕,来到堂屋。周瑞家的又跟她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一起往这边屋子走来。
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挂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铺着大红毡条。靠东边的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和一个引枕,上面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还放着一个雕漆痰盒。凤姐平日里戴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身穿桃红撒花袄,外披石青刻丝灰鼠披风,下身穿着大红洋绉银鼠皮裙,打扮得娇艳动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小铜火箸拨弄着手炉里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一个小小的填漆茶盘,盘里放着一个小盖钟。凤姐既不接茶,也不抬头,只顾拨着手炉里的灰,慢悠悠地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 正说着,她刚要起身拿茶,就看见周瑞家的已经带着两个人站在地下了。她这才急忙起身,脸上堆满笑容问好,还埋怨周瑞家的怎么不早点说。刘姥姥在地下已经拜了好几拜,向姑奶奶请安。凤姐连忙说:“周姐姐,快把她扶起来,别拜了,请坐。我年纪轻,不太认得,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不敢乱叫。” 周瑞家的赶忙回答:“这就是我刚才跟您回禀的那位姥姥。” 凤姐点了点头。刘姥姥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板儿则躲在她背后,怎么哄都不肯出来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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