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宣王从东郊游猎回来后,遭遇杜伯和左儒的阴魂索命,因此患病回宫。此后,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杜伯和左儒的身影,心中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便不肯服药。三天之后,病情愈发严重。当时周公早已告老还乡,仲山甫也已经去世。宣王于是召见老臣尹吉甫和召虎,向他们托付后事。两位大臣来到宣王的病榻前,跪地磕头,问候宣王的病情。宣王让内侍将自己扶起,靠在绣褥上,对两位大臣说:“朕依靠诸位爱卿的力量,在位四十六年,南征北伐,使得四海安宁。没想到如今一病不起!太子姬宫湦,年纪虽已不小,但性格颇为昏庸糊涂,爱卿等一定要竭尽全力辅佐他,不要荒废了祖宗的基业!” 两位大臣磕头领命。
他们刚走出宫门,就遇到了太史伯阳父。召虎私下对伯阳父说:“之前童谣里的话,我曾说过恐怕会有与弓箭相关的变故。如今大王亲眼看见厉鬼手持朱弓赤箭射他,导致病情沉重。这个征兆已经应验,大王恐怕难以康复了。” 伯阳父说:“我昨夜观察天象,妖星隐匿在紫微垣附近,国家恐怕还会有其他变故,大王的病情还不足以与之相比。” 尹吉甫说:“‘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诸位只谈论天道而忽视人事,那将三公六卿置于何地呢?” 说完,三人各自散去。
没过多久,众官员又聚集在宫门外等候询问宣王的病情,听说宣王病情严重,都不敢回家。当天夜里,宣王驾崩。姜后下达懿旨,召见受顾命的老臣尹吉甫、召虎,率领百官,扶持太子宫湦举行哀悼之礼,并在宣王的灵柩前即位,这就是幽王。幽王下诏,将明年定为元年,册立申伯的女儿为王后,立他们的儿子宜臼为太子,晋升王后的父亲申伯为申侯。史臣写诗称赞宣王中兴的功绩:
“于赫宣王,令德茂世。威震穷荒,变消鼎雉。外仲内姜,克襄隆治。干父之蛊,中兴立帜。”
却说姜后因为过度悲痛,不久也去世了。幽王为人残暴,缺少恩义,行为举止反复无常。在守丧期间,他就亲近一群小人,饮酒吃肉,毫无哀伤悲痛之情。自从姜后去世后,他更是肆无忌惮,沉迷于声色犬马,不理朝政。申侯多次劝谏,幽王都不听,申侯无奈,只好退回申国。
这也正是西周气数将尽之时,尹吉甫、召虎等一班老臣相继离世。幽王另外任用虢公、祭公与尹吉甫的儿子尹球,让他们并列三公。这三个人都是喜欢阿谀奉承、贪图官位俸禄的人,只要是幽王想要做的事,他们都极力逢迎。当时只有司徒郑伯友是个正直的人,但幽王却不重用他。
一天,幽王临朝听政,岐山的守臣上奏说:“泾河、黄河、洛河三条河流,在同一天发生了地震。” 幽王笑着说:“山崩地震,这是常有的事,何必来报告朕。” 说完便退朝回宫了。太史伯阳父拉着大夫赵叔带的手,叹息道:“这三条河的源头都在岐山,怎么能发生地震呢!昔日伊水、洛水干涸,夏朝灭亡;黄河干涸,商朝灭亡。如今三条河都发生地震,河流的源头恐怕要堵塞了。河流一旦堵塞干涸,那岐山必然会崩塌。岐山可是太王开创基业的地方,这座山一崩塌,西周还能安然无恙吗?” 赵叔带问:“如果国家会发生变故,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呢?” 伯阳父屈指计算着说:“不出十年之内。” 赵叔带又问:“怎么知道是这样呢?” 伯阳父说:“善行积累到极致就会有福气,恶行积累到极致就会有灾祸。十,是数字中的极致。” 赵叔带说:“天子不关心国家政事,任用奸佞之臣,我担任谏官,必须尽到臣子的职责去劝谏他。” 伯阳父说:“只怕说了也没有用。” 两人私下交谈了许久,早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虢公石父。石父担心赵叔带进谏会揭露他的奸佞行径,于是径直进入深宫,把伯阳父与赵叔带私下议论的话,全都告诉了幽王,还说他们诋毁朝廷,用妖言迷惑众人。幽王说:“愚蠢的人胡乱谈论国家政事,就像在野地里放屁,有什么值得一听的!”
却说赵叔带怀着一腔忠义之心,多次想要进谏,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过了几天,岐山的守臣又上奏表说:“三条河都干涸了,岐山再次崩塌,压坏了无数的民房。” 幽王却全然不害怕,反而命令左右侍从去寻找美女,以充实后宫。赵叔带于是上奏劝谏说:“山崩河干,这种现象就如同人体脂血枯竭,高处的东西坠落,是国家不祥的征兆。况且岐山是我朝王业的根基,一旦崩塌,绝非小事。如今陛下应该勤政爱民,寻求贤能之士辅佐朝政,或许还能消除上天降下的灾祸。怎么能不寻访贤才,却去寻访美女呢?” 虢石父上奏说:“我朝定都丰镐,千秋万代!那岐山就如同已经丢弃的鞋子,有什么要紧的?赵叔带早就有怠慢君主的心思,借着这个事情来诽谤朝廷,希望大王明察。” 幽王说:“石父说得对。” 于是免去赵叔带的官职,将他驱逐回乡。赵叔带叹息道:“危险的国家不能进入,混乱的国家不能居住。我不忍心看着西周出现‘麦秀’那样的悲歌!” 于是带着家人前往晋国。(他就是晋国大夫赵氏的祖先,赵衰、赵盾就是他的后裔。)后来赵氏与韩氏、魏氏三家分晋,被列为诸侯。这都是后话了。后人写诗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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