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开疆千里余。恢恢功业勒常彝,
赏无所吝罚不违。君臣同乐酒盈卮。
台上的群臣都十分高兴,欢笑不断,唯有勾践脸上没有喜悦之色。范蠡暗自叹息:“越王不想把功劳归于臣下,他的疑忌之心已然显现!” 第二天,范蠡进宫向越王辞行,说:“我听说‘主辱臣死。’从前,大王在会稽受辱,我之所以没有死,是想隐忍以成就越国的功业。如今吴国已灭,倘若大王免去我在会稽应受的惩罚,我愿告老还乡,在江湖中度过余生。” 越王听后,心中悲伤,泪水沾湿了衣裳,说道:“我依靠你的力量才有了今日,正想着如何报答你,你为何要抛弃我离去呢?你若留下,我与你共治国家;你若离去,你的妻子儿女都要被处死!” 范蠡说:“我本该受死,可我的妻子儿女有什么罪过呢?生死全由大王决定,我已顾不上了。” 当晚,范蠡乘坐小船从齐女门出发,渡过三江,进入五湖。至今齐门外有个地方叫蠡口,就是范蠡渡三江的地方。
第二天,越王派人去召范蠡,范蠡早已离去。越王脸色变得很难看,问文种:“能追回范蠡吗?” 文种说:“范蠡有鬼神莫测的机谋,追不回来了。” 文种出来后,有人递给他一封信。文种打开一看,是范蠡的亲笔信。信中写道:
你难道不记得吴王的话吗?“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越王这个人,脖子长,嘴像鸟喙,能忍受屈辱,却嫉妒功臣;可以与他共患难,却不能与他共享安乐。你如今不离开,灾祸必定难以避免!
文种看完,想召来送信的人,那人却早已不知去向。文种心中闷闷不乐,但仍不太相信信中的话,叹息道:“少伯的担忧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了几天,勾践班师回越,带着西施一起回去。越夫人暗中派人把西施带出来,绑上大石头,沉入江中,说:“这是亡国的不祥之物,留着它做什么?” 后人不了解这件事的真相,误传是范蠡带着西施进入五湖,于是有了 “载去西施岂无意?恐留倾国误君王” 这样的诗句。实际上,范蠡独自乘船离去,连妻子儿女都舍弃了,更何况是吴王宫中受宠的妃子,怎么敢私自带着她走呢?还有人说范蠡担心越王再次沉迷女色,就用计把西施沉入江中,这也是错误的说法。罗隐曾写诗为西施洗刷冤屈:
家国兴亡自有时,时人何苦咎西施!
西施若解亡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再说越王念及范蠡的功劳,收留了他的妻子儿女,封给他百里之地,还让能工巧匠用金子铸造了范蠡的塑像,放在自己座位旁边,就像范蠡还活着一样。
话说范蠡从五湖进入大海,忽然有一天,派人把妻子儿女接走,随后进入齐国。他改名叫鸱夷子皮,在齐国做了上卿。不久,他辞去官职,隐居在陶山,饲养了五头母牛,繁殖获利千金,他给自己取号为陶朱公。后人所传的《致富奇书》,据说就是陶朱公留下的方法。后来吴国人在吴江祭祀范蠡,与晋代的张翰、唐代的陆龟蒙合称为 “三高祠”。宋人刘寅曾写诗道:
人谓吴痴信不虚,建崇越相果何如?
千年亡国无穷恨,只合江边祀子胥。
勾践没有对灭吴的功臣进行赏赐,没有分给他们一尺土地一寸地方,还逐渐疏远旧臣,与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计倪假装发疯辞去官职,曳庸等人也大多告老还乡,文种想起范蠡的话,便称病不上朝。越王身边有不喜欢文种的人,在越王面前进谗言:“文种自认为功劳大赏赐少,心中怀有怨恨,所以才不上朝。” 越王向来知道文种的才能,觉得灭吴之后,已经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又担心他日后作乱,无人能制,想除掉他,却又没有合适的借口。当时鲁哀公与季孙、孟孙、仲孙三家有矛盾,想借助越国的兵力讨伐鲁国,除掉这三家,于是借着朝见越国的名义,来到越国。勾践因为担心文种,所以没有为他发兵,鲁哀公最终死在了越国。
再说越王有一天忽然前去探望文种的病情,文种装作病重的样子,勉强迎接越王进屋。越王解下佩剑坐下,对文种说:“我听说:‘有志之士不担心自己身死,却忧虑自己的主张无法施行。’你有七种谋略,我只用了三种,就灭掉了吴国,还有四种,你打算怎么用呢?” 文种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用。” 越王说:“希望你用这四种谋略,替我到地下去对付吴国的先王吧!” 说完,就登上车子离开了,把佩剑遗留在座位上。文种拿起来一看,剑匣上有 “属镂” 二字,正是夫差赐给伍子胥自杀的那把剑。文种仰天长叹:“古人说‘大德得不到报答。’我不听范少伯的话,才被越王杀害,真是愚蠢啊!” 又苦笑着说:“百世之后,谈论的人一定会把我和伍子胥相提并论,我又有什么遗憾的呢!” 于是伏剑自杀。越王得知文种已死,十分高兴,把文种葬在卧龙山,后人因此把这座山改名为种山。文种下葬一年后,海水大涨,冲穿了山的一侧,他的坟墓突然崩裂,有人看见伍子胥和文种前后逐浪而去。如今钱塘江上,海潮一波接着一波,前面的是伍子胥,后面的就是文种。髯翁曾写《文种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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