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伯传下号令,准备了大量的锹锸,在晋水北面挖掘渠道。接着,把各处泉水下流的通道全部堵住,又在渠道左右筑起高堤,凡是山间泄水的地方,都修筑了堤坝。那些泉水源源不断地溢出,无处可去,只能向北流,全部注入新挖的渠道。然后,逐渐增加铁枋闸板,截住水口,这样水就只有流入,没有流出,水位不断上升。如今晋水北流的一支,名叫智伯渠,就是当年智伯开凿的。
一个月后,果然春雨纷纷,山水暴涨,渠水很快就与堤坝平齐了。智伯派人决开北面的堤坝,水从北面溢出,径直灌入晋阳城。有诗为证:
向闻洪水汨山陵,复见壅泉灌晋城。
能令阳侯添胆大,便教神禹也心惊。
当时,城中虽然被围困,但百姓向来富足,倒也不缺衣少食。况且城基修筑得十分坚固厚实,虽然被水浸泡,却没有丝毫损坏。过了几天,水势越来越高,渐渐灌进城中,房屋不是倒塌,就是被淹没,百姓无处安身,无法生火做饭,只能搭建巢穴居住,把锅吊起来做饭。公宫虽然有高台,但赵无恤也不敢安心居住,他和张孟谈时常乘坐竹筏,在城中四处巡视城墙。只见城外水声潺潺,放眼望去,一片汪洋,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再涨四五尺,水就要漫过城头了。赵无恤心中暗暗惊恐。好在守城的军民日夜巡逻,不曾懈怠,百姓们也都发誓以死相守,没有二心。赵无恤感叹道:“如今才知道尹铎的功劳有多大啊!” 他私下对张孟谈说:“民心虽然没有改变,但水势不退。倘若山水再涨,全城人都要被淹死,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霍山神欺骗了我?” 张孟谈说:“韩、魏两家献出土地,未必心甘情愿,今天出兵,只是迫于形势。我请求今晚偷偷出城,去劝说韩、魏两国的国君,让他们反攻智伯,这样才能摆脱困境。” 赵无恤担忧道:“如今被敌军围困,又遭大水淹没,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张孟谈胸有成竹地说:“我自有办法,主公不必忧虑。主公只需让各位将领多造船筏,准备好锋利的兵器。倘若上天眷顾,我劝说成功,智伯的人头很快就能拿到了。” 赵无恤答应了他。
张孟谈知悉韩康子韩虎的军队驻扎在东门,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精心假扮成智伯的军士,用绳索悄悄缒下城墙,朝着韩家大寨奔去。到了大寨前,他神色镇定,高声说道:“智元帅有极为机密的要事,派我前来当面禀报韩将军。” 此时,韩虎正在营帐中处理军务,听闻此言,便传令将此人带进来。当时,军中戒备森严,气氛紧张,所有进见的人都要经过仔细搜身,确保没有携带任何违禁物品,才会被允许进入营帐。张孟谈身着普通军士的服装,身上也未夹带任何可疑之物,因此顺利通过了检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进入营帐后,张孟谈见到韩虎,立即恭敬地请求屏退左右侍从。韩虎挥了挥手,示意随从们退下,然后目光犀利地看向张孟谈,询问他的来意。张孟谈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将军,我并非真正的军士,而是赵氏的臣子张孟谈。我家主公赵无恤被围困在晋阳城中已久,如今已是危在旦夕。他担心一旦身死家灭,就再也没有机会倾诉内心的想法,所以特意派我假扮军士,趁这深夜时分,冒险潜到这里,求见将军,有重要的话想对您说。将军若允许我进言,我才敢开口;倘若不允许,我甘愿死在将军面前。” 韩虎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你有话就直说吧,若言之有理,我自会考虑。”
张孟谈挺直身子,缓缓说道:“想当初,晋国的六卿和睦相处,共同执掌国家大权。但后来范氏和中行氏因为不得民心,最终自取灭亡。如今,晋国只剩下智氏、韩氏、魏氏和赵氏四家。智伯无缘无故就想夺取赵氏的蔡皋狼之地,我家主公念及这是赵氏先世传承下来的产业,实在不忍心轻易割舍,况且也从未得罪过智伯。然而,智伯却自恃强大,纠集韩氏和魏氏,妄图攻灭赵氏。一旦赵氏灭亡,灾祸必然会紧接着降临到韩氏和魏氏头上啊。” 韩虎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没有立刻回应。
张孟谈见状,继续说道:“如今韩氏和魏氏之所以跟随智伯攻打赵氏,无非是指望城破之日,能瓜分赵氏的土地。可是,韩氏和魏氏之前不是已经割让了万户人家的城邑给智伯吗?自家世代相传的疆土,智伯都垂涎三尺,强行夺走,却从未听闻韩氏和魏氏敢反抗半句,更何况是别人的土地呢?赵氏若灭亡,智氏必将更加强大。到那时,韩氏和魏氏能凭借今日攻打赵氏的功劳,与智氏争夺利益吗?就算今天能瓜分赵氏的土地,又怎能保证智氏日后不会再次索要呢?将军,请您务必仔细思量啊!” 韩虎抬起头,看着张孟谈,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张孟谈毫不犹豫地回答:“以臣之愚见,韩氏不如与我家主公私下讲和,然后联手反攻智伯。同样是获取土地,智氏的土地可比赵氏多得多,而且这样还能消除日后的隐患。若韩氏、魏氏和赵氏三家国君能够同心协力,世代相互扶持,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韩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待我与魏氏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你先回去吧,三天后再来听我的回复。” 张孟谈连忙说道:“将军,我此次前来,可谓是九死一生,实在不容易。军中耳目众多,消息难保不泄露,我恳请能留在将军帐下三天,等待您的最终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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