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个林阳!”王癞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林阳脸上,“长本事了!敢拿刀对着你王哥了!”他一边从牙缝里挤出狠话,一边又下意识地、极其狼狈地往后蹭了两步,几乎退到了门槛外。“行!你给老子等着!偷队里的肉,还私藏凶器!老子记下了!你等着!”
“滚!”林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冰冷刺骨,如同淬了冰的箭矢。他手中的柴刀纹丝不动,刀尖依旧稳稳地指着王癞子。
这一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王癞子被噎得脸色铁青,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他怨毒至极地剜了林阳一眼,又极度不甘地扫了一眼灶台上那依旧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陶罐。最终,对那把闪着寒光、随时可能劈下来的柴刀的本能恐惧,彻底压倒了贪婪。他猛地转身,动作因为仓惶和腿软而显得笨拙踉跄,几乎是连滚爬地冲进了屋外呼啸的寒风里,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在风中迅速变得模糊而遥远:“小兔崽子!你等着!看老子不整死你!…”
直到王癞子那臃肿狼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路尽头被风卷起的枯叶和尘土之中,林阳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像被骤然剪断的弓弦,猛地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他赶紧用刀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握着刀柄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滑腻腻的,手臂因为方才过度用力而酸胀颤抖,肌肉突突直跳。
“哥…”身后传来小雨微弱、带着浓浓哭腔的呼唤,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林阳被愤怒和恐惧填满的混沌世界。他猛地一个激灵,迅速回神,立刻将手中的柴刀收回,动作有些僵硬地插回腰后的破腰带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腥甜和剧烈的后怕,强迫自己转过身。
小雨依旧蜷缩在那堆破棉絮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的小脸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因为惊恐而睁得滚圆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死死地盯着林阳刚才握刀的手,又惊惶不安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那可怕的恶魔随时会再撞进来。
林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粗糙的手狠狠攥了一把,尖锐的痛楚瞬间蔓延开来。他几步跨到妹妹身边,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冰冷颤抖的小小身体紧紧拥入怀中。她的骨头硌得他生疼,那单薄得可怜的重量让他心如刀绞。
“没事了,小雨,没事了…”他把下巴轻轻抵在妹妹枯黄的头发上,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努力挤出尽可能的安抚,“坏人被哥打跑了…被哥吓跑了…不怕不怕…有哥在,谁也伤不了你…”他笨拙地拍着妹妹瘦骨嶙峋的背脊,感觉到怀里小小的身体在最初的剧烈颤抖后,慢慢有了一丝微弱的回应,像受惊的小兽终于寻到了可以暂时栖息的巢穴。
破屋里暂时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小雨极力压抑、却仍无法完全止住的、细弱游丝的抽泣。那诱人的肉香依旧顽强地弥漫在空气中,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鞭痕,抽打着林阳的神经。
刚才那一幕,与其说是胜利,不如说是一场用全部勇气和性命作为赌注的豪赌。他赌的就是王癞子这种无赖骨子里的欺软怕硬,赌他不敢真的拿自己的命来换一口肉汤!万幸,他赌赢了这一次。但王癞子临走时那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地烙印在林阳的脑海里,带来的是比刚才直面刀锋时更沉重、更冰冷的阴影。那眼神在说:这事没完!
下一次呢?下一次王癞子会带谁来?会用什么更恶毒的手段?林阳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刚才亮出的刀,已经彻底撕破了那层脆弱的伪装。王癞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须立刻处理掉这罐肉汤!这香气,就是悬在他们兄妹头顶的催命符!它招来了王癞子,就可能招来张癞子、李癞子!在这片穷得只剩下饥饿和贪婪的土地上,一点荤腥足以让最怯懦的人变成野兽。
林阳轻轻松开抱着小雨的手臂,扶着她让她靠墙坐稳。他站起身,动作因为疲惫和紧张而有些僵硬。他走到灶台边,看着陶罐里依旧翻滚着细小气泡、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肉汤,眼神复杂。这是小雨救命的希望,也是此刻最大的祸根。
他蹲下身,拿起灶膛旁用来吹火的空心竹管,对着灶膛里将熄未熄的余烬用力吹了几口气。微弱的火星挣扎着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柴不够了。他环顾四周,墙角那点可怜的枯枝是留着夜里御寒的。他咬咬牙,脱下身上那件同样破旧、打着补丁的外衣,毫不犹豫地卷成一团,塞进了灶膛!
布片接触到微弱的火星,先是冒出一股呛人的青烟,随即“轰”地一下,腾起一片短暂却足够猛烈的火焰!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陶罐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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