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老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和墙壁一样白。
她刚刚还高高扬起,用以威胁顾文珏家人的下巴,此刻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收不回来,也抬不下去,模样滑稽又可笑。
她眼里的阴狠和得意还未完全散去,就被一种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这里?又怎么会派人来请这两个罪臣家眷?
这不可能!
整个宴客厅,死一般地寂静。
那些原本还端着架子,用眼角余光鄙夷程之韵和顾文珏的宫女内侍们,此刻全都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变成屋子里的摆设。
顾文珏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他甚至还有闲心将面前的茶杯轻轻放下,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这声音,在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陈嬷嬷的脸上。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陈嬷嬷一眼,仿佛她只是空气。他转向那个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的小太监,语气平稳:“前面带路。”
程之韵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吃得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对着已经面无人色的陈嬷嬷,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嬷嬷,多谢款待啦!您这儿的饭菜可真好吃,就是量有点少,我还没吃饱呢!下回有机会,我再来吃啊!”
她说完,还亲热地挥了挥手,那副样子,真就像一个吃饱喝足准备回村的朴实村妇,对主人家表达着最诚挚的谢意。
“噗!”
陈嬷嬷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文珏扶着程之韵,在那小太监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宴客厅,从头到尾,都没人再多看她一眼。
……
夜色如墨。
一辆朴实无华的青布马车,在禁卫军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静心苑,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气氛有些凝重。
程之韵早已收起了那副插科打诨的模样,她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太子,赵恒。
当今陛下的嫡长子,也是顾文珏父亲,顾丞相曾经的学生。顾家出事时,正是他在陛下面前死保,才留下了顾文珏和林氏嫂嫂以及孩子们的性命。
从情理上说,他是友非敌。
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近乎“抢人”的方式,将他们从陈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带走?
“别担心。”顾文珏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安抚,“东宫那位,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既然出手,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程之韵点了点头,靠在他肩上。
她知道顾文珏信得过太子,但她更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太子救他们,一定有他的目的。
而她们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是“顾氏炉”,以及那些能改变天下的种子。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宫城,最终在东宫的毓庆殿前停下。
与静心苑的奢华浮夸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庄重、肃穆,廊下的宫灯静静亮着,照着来往内侍和卫兵们严谨而沉静的脸。
“顾将军,程夫人,殿下在书房等你们。”引路的老太监声音沉稳,对着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书房里,燃着清雅的檀香。
一个身穿月白色常服,身形挺拔的青年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他没有穿象征储君身份的朝服,打扮得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但那份渊渟岳峙的气度,却让人不敢有丝毫小觑。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许多。
他正是当朝太子,赵恒。
“文珏,一别数年,你清瘦了。”赵恒的视线落在顾文珏身上,声音温和,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感慨。
“草民顾文珏,叩见太子殿下。”顾文珏拉着程之韵,便要行跪拜大礼。
“免了!”赵恒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他,“你我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在南境,受苦了。”
一句“受苦了”,让顾文及眼眶微微一热。
赵恒的目光,随即转向了程之韵,带着一丝审视和好奇:“想必这位,就是弟妹程氏了。一路从南境而来,还能在陈贵妃的人面前,吃得下八碗饭,这份胆色,孤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话里带着调侃,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程之韵刚刚的“表演”。
程之韵心里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福了福身,低眉顺眼地回道:“回殿下,民女只是饿了。陈嬷嬷准备的饭菜太香,一时没忍住。”
“哈哈哈!”赵恒闻言,竟朗声笑了起来,“好一个‘饿了’!有趣,有趣!”
他示意二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亲自给他们倒了茶,这才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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