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分身,正踏在千里外芙蓉城的青石板上。
晨雾未散的街巷里,他素白的衣袂沾着早点铺蒸腾的水汽,腰间那枚粗布储物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铜钱碰撞的脆响。
他的眼眸清澈如初生婴孩,倒映着这个时代最鲜活的纹理:
早点铺蒸腾的热气里,小贩用苇叶包着油条,油脂渗进叶脉的声响像某种古老咒语;
青石桥下洗衣妇的棒槌起落,捶打声与远处私塾的《三字经》诵读奇妙地同频共振;
卖糖人的老翁以勺为笔,在石板上浇出的龙凤,翅膀纹路暗合最低阶的御风符。
最令他驻足的是街角老鞋匠——
那人布满老茧的手指捻着麻线,每针穿过千层底时,线头都在空气中勾出连修士都难以察觉的涟漪。
当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竟隐约构成"道法自然"四字的轮廓。
分身咬了一口糖油饼,顿时怔在原地,糖油饼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糯米的温热里竟裹挟着一缕难以言喻的清气——
那不是寻常的天地灵气,而是更原始的、未被修炼体系驯服的道韵。
就像老鞋匠纳鞋底时,针尖无意间挑起的那缕晨曦;
似桥头卖花女挽发时,木梳齿间漏下的半片春色;
更如茶馆说书人惊堂木拍下的刹那,震起浮尘中转瞬即逝的时空涟漪。
分身突然笑了,从袖中抖落三粒星砂,悄悄混入卖饼老汉的芝麻罐里。
原来至高道法,从来不在九霄云外,而在凡人揉面时手腕的弧度,劈柴时斧刃的轨迹,甚至孩童用苇杆吹出的肥皂泡破灭的刹那。
"以后会有更多感悟。"
他抬眼望向长街尽头,眸中倒映着无数可能性。
最微妙的是那抹期待——
或许在某个酒肆,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或许在某处遗迹,能发现蛛丝马迹;
又或许......
能遇到让他心绪波动的人。
此时,这具没有修为的分身,正成为本尊扎根红尘的另一双眼睛,让星辰与炊烟在修行路上终于不再背道而驰。
“此刻,我也是陆云许。”
……
陆云许行至深山老林时,忽闻前方传来惊恐的呼救声。
他拨开浓密的灌木,只见三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被一群青眼狼围困在巨石边——
陈雨泽的袍袖已被撕烂,正用颤抖的手举着火把;
李学钦背靠岩壁,怀中紧抱着几株刚采的草药;
步家晓的右脚鲜血淋漓,却还死死攥着半截断箭。
狼群龇着獠牙逼近,腥臭的涎水滴落在枯叶上。
陆云许目光扫过四周,突然俯身抓起一把混着硫磺味的红土。
他指尖轻弹,土粒精准射入狼群脚下的腐叶堆——
"轰!"
埋在地底的沼气被火星引燃,炸起一道火墙。
趁狼群惊退时,他飞快扯下藤蔓缠在树干上,做成简易绊索。
"把药草给我。"
他从李学钦怀里抽出几株紫蕨草,揉碎后撒入火中。
升腾的紫色烟雾让头狼发出哀嚎,狼群顿时溃散。
当步家晓的伤腿被草药敷好时,陈雨泽突然盯着陆云许的侧脸发愣:
"兄台方才用的...可是驱兽法?"
陆云许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笑而不语。
步家晓蹲在火堆旁,灰扑扑的棉袍下摆还沾着狼爪撕破的布条。
他生得实在普通——
方脸小眼,鼻梁上几点雀斑,连被荆棘划伤的脸颊都只渗出些不起眼的血丝。
此刻他正龇牙咧嘴地抱着伤腿,像只狼狈的灰毛兔子。
李学钦像个圆滚滚的汤团蜷在岩石凹陷处,腮帮子还残留着惊吓后的婴儿肥颤动。
月白绸衫被灌木勾出丝线,腰间挂着个油光水滑的麂皮囊——
里头装满沿路搜罗的零食。
他一边哆嗦着往嘴里塞蜜饯压惊,一边用那双被肉挤成细缝的眼睛,偷偷瞄着陆云许的侧脸。
陈雨泽倒是三人中最打眼的那个。
青竹似的个子支棱在火光里,哪怕袍角沾满泥浆也掩不住通身的书卷气。
他剑眉下那双丹凤眼正灼灼盯着陆云许,微扬的下巴上还带着道被狼牙蹭出的血痕,倒给这张俊脸添了几分江湖气。
束发的青玉簪歪斜着,漏下的几缕乌发拂过他捏着《山居杂记》的修长指节——
那书页间正夹着方才用来唬狼的假符纸。
李学钦咽下最后一口蜜饯,鼓起圆润的腮帮子,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这位兄台,我们此行正是前往五行门参加弟子考核。你身手不凡,不如......不如与我们同行?"
他搓了搓胖乎乎的手指,袖口还沾着糖渍,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又怕被拒绝似的,声音越说越小。
步家晓正龇牙咧嘴地揉着包扎好的伤腿,闻言也抬起头,眼神诚恳:
"是啊,兄台方才救了我们,若能一路同行,我们心里也踏实些。"
陈雨泽则站直了身子,青竹般的修长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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