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的风像把锋利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陆野裹紧棉袄站在院门口，望着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哈出的白雾瞬间被风吹散。叶知秋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刚出锅的红薯："野子，奶奶说今儿个小寒，该熬腊八粥了！"她跺了跺脚，"这风刮得，比去年还冷！"
"冷是冷，"陆野搓了搓冻僵的手，"可咱有腊八粥暖身子。"他走进灶房，"你把去年晒的莲子、百合找出来，再泡上红豆、绿豆。"
暖宝穿着厚棉裤从里屋蹦出来，手里举着个小瓷碗："爸爸妈妈！我要帮忙泡豆子！"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奶奶说，腊八粥要泡够十二个小时，豆子才会软乎乎的！"
"小宝儿真懂事。"陆奶奶颤巍巍端来个红漆木盆，里面是泡好的江米、小米、黄米，"先把米淘干净，再放豆子，最后撒把红枣。"她摸了摸暖宝的头，"你太姥姥当年熬腊八粥，总说'米要淘三遍，豆要泡透，这样熬出来的粥才香，才暖'。"
院角的枣树下，陆野支起大铁锅。他从地窖里搬出半袋江米，又从坛子里取出泡好的各种杂粮："今儿个熬两大锅，给全村人分，让大家伙儿都暖暖身子。"
"我帮你烧火！"暖宝举着小扇子，"呼——呼——"
"小宝儿的火候掌握得不错。"陆野笑着，"等粥熬好了，肯定香得能飘出二里地。"
王铁柱扛着麻袋从院外进来："野子！叶丫头！小寒到了，咱村要集体熬腊八粥，我带了花生、核桃！"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放，"这些都是咱村自己种的，香得很！"
"太好了！"陆野接过麻袋，"正好给粥里加点料。"
李狗蛋随后推来板车："铁柱哥，咱分工——你剥花生，我洗核桃！小宝儿，叔给你留把最大的勺子，你负责搅粥！"
"不要勺子！"暖宝撅起嘴，"我要吹凉了喂奶奶！"
"好好好，"李狗蛋笑着，"给小宝儿留个木勺子，让她当小厨师。"
熬粥的大铁锅支在院中央，下面烧着松枝。陆野先把各种米和豆子倒进锅里，加水搅拌："要先大火烧开，再小火慢熬，这样粥才稠，才香。"
"我来搅！"暖宝举着木勺子，"呼噜呼噜——"她的小脸上沾着米汤，"爸爸，这样搅对吗？"
"对。"陆野笑着，"小宝儿的搅粥手法，比奶奶的还专业。"
叶知秋在一旁准备配料："奶奶说要放桂圆、葡萄干，再加点冰糖。"她把配料一一放进碗里，"等粥熬好了，再撒上芝麻、花生碎。"
王铁柱和李狗蛋坐在旁边剥花生、洗核桃："铁柱哥，你说这腊八粥，为啥要放这么多东西？"
"老理儿呗。"王铁柱剥着花生，"腊八节是佛祖成道日，放这么多好东西，是积德行善。"
"还有呢？"李狗蛋洗着核桃。
"还有就是，"王铁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腊八粥，喝了能祛病消灾，一年都顺当。"
"真的？"暖宝凑过来，"那我多喝点，就不生病了！"
"肯定。"陆奶奶端来姜茶，"小宝儿多喝点，冬天不感冒。"
日头偏西时，粥终于熬好了。大铁锅里的粥稠得能挂勺，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得人直咽口水。
"熟了！"陆野舀起一勺，"小宝儿的搅粥功劳最大！"
暖宝举着小碗，迫不及待地吹了吹："我要先给太爷爷尝尝！"她对着碗里的粥吹了口气，"太爷爷，喝腊八粥啦！"
"小宝儿的心意，太爷爷肯定收到。"陆奶奶端来芝麻、花生碎，"撒点这个，更香。"
陆野尝了一口，甜香浓郁，各种杂粮的滋味在嘴里交融："好吃。"
"那是。"暖宝骄傲地说，"这是我搅的腊八粥！"
"好吃！"叶知秋连喝两碗，"暖身子。"
"比去年的还香！"王铁柱喝得直咂嘴，"铁柱哥的厨艺又进步了！"
"那是。"陆野笑着说，"有小宝儿帮忙，能不进步嘛。"
夜里，陆野家的小院里，暖炕烧得通红，桌上摆着刚盛好的腊八粥。暖宝趴在桌上，小手数着碗里的配料："一、二、三……"她认真地数着，"五颗桂圆，三颗葡萄干！"
"小宝儿数学学得真好。"陆野刮她鼻尖，"等过年，教你算算术。"
"我要算腊八粥！"暖宝挥舞小拳头，"算清楚放了多少米，多少豆，多少枣！"
"好。"陆野笑着，"咱小宝儿要当小会计。"
陆奶奶翻出压箱底的棉手套："给暖宝织的，加绒的，雪天出门不冻手。"她抖开手套，"针脚密，能扛住零下三十度的风。"
"奶奶织的手套最暖！"暖宝戴上手套，挥了挥小手，"像小熊的爪子！"
"那是。"陆奶奶眯眼笑，"你太姥姥当年给我织手套，也是这样，针脚密得能数清。"
叶知秋拿出准备好的年货："给野子买的棉鞋，加厚的，下地不冻脚。"她比量着鞋样，"鞋底纳了三层，防滑。"
"谢谢秋姐。"陆野试了试，"正好合脚。"
暖宝突然爬上炕，拽着陆野的衣角："爸爸！给太爷爷写封信吧！告诉他咱家熬了腊八粥，还有新手套！"
陆野起身找出信纸："好。"他握着笔，写道：
"太爷爷：
今儿个小寒，咱家熬了腊八粥，放了红豆、绿豆、莲子、百合，还有小宝儿搅的功劳。
奶奶织了新手套，秋姐买了棉鞋，暖宝说要当小会计，算腊八粥的配料。
外面风很大，可屋里很暖，粥很香，我们都很好。
您在那边，肯定也能闻到咱家的粥香。
孙儿 陆野"
叶知秋在信末画了碗腊八粥，上面飘着热气："这样太爷爷看了，更亲切。"
"寄去吧。"陆奶奶把信揣进怀里，"让风捎着，准能到。"
雪还在下，落在瓦檐上，积成软白的被。陆野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模糊的灯火，忽然觉得，所谓"小寒"，不过是天地在提醒人们——最冷的时节，也正是最暖的时候。
因为有家人的陪伴，有邻里的互助，有传统的延续，有希望的守望。
熬一锅腊八粥，暖了身子，也暖了心。
这就是小寒的礼物，这就是岁月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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