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宋政和年间,江南西路有个浮梁县,盛产瓷器。这日正值腊月二十三,天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城南瓷器铺少东家陈明远站在自家铺子前,眼见着鹅毛大雪簌簌落下,把青石板路铺成白茫茫一片。他正要吩咐伙计提早打烊,忽见街角转出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直缀,虽已破旧却浆洗得干净。待走近了才看清,竟是县学里教书的周文渊先生。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怀中紧紧抱着个蓝布包裹,那包裹鼓鼓囊囊,倒像塞着几册书籍。
“周先生!”陈明远忙掀帘迎出去,“这样大雪天,怎的连把油伞都不带?”
周文渊抬起浑浊的双眼,勉强扯出个笑:“原是陈公子...今日学馆放年假,我正要回...”话未说完,整个人竟直挺挺向前栽去。陈明远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触手只觉他浑身滚烫,分明是染了风寒。
“快搭把手!”陈明远招呼伙计将人扶进内室,又命人去请郎中。周文渊躺在榻上仍死死抱着那包裹,嘴里喃喃道:“此物...此物关乎性命...”
郎中来看过,说是积劳成疾又染风寒,开了几副药。陈明远亲自煎了药喂他服下,周文渊这才沉沉睡去。直到掌灯时分,他忽然惊醒,见陈明远守在榻前,眼中泪光闪烁:“陈公子,老夫...老夫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陈明远正要宽慰,却见周文渊颤巍巍打开那蓝布包裹,里面竟是三本厚厚的账册并一封书信。“这是县丞赵德芳贪墨修堤银两的实证!”周文渊压低声音,“上月我县发洪水,溃堤处淹了七个村落,可朝廷拨下的五万两修堤银子,实际用到堤上的不足八千两!”
陈明远听得心惊肉跳。那赵德芳是当朝太师蔡京的门生,在浮梁县经营多年,可谓一手遮天。前几日确有几个村民来县衙喊冤,却被衙役乱棍打走。
周文渊咳嗽几声,继续道:“我侄儿在赵德芳府中做账房,偶然抄录了这些。三日前他失足落井身亡,我疑心是...”话未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陈明远猛地上前推开窗,只见雪地上几行脚印迅速远去。
“他们找来了!”周文渊面色大变,“这账册万不可落在他们手中!老夫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只求陈公子将此物交给...”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瞪大双眼,手指死死抓住陈明远衣袖,喉中咯咯作响,竟再说不出话来。
陈明远急忙唤他,却见周文渊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头一歪便没了气息。正慌乱间,铺门被人踹开,十余名持刀衙役涌了进来,为首的总捕头雷横冷笑道:“陈公子,有人告发你铺中私藏朝廷钦犯!”
不待陈明远分辩,衙役已从周文渊怀中搜出账册。雷横翻看几页,脸色骤变:“果然是县衙失窃的机密文书!陈明远,你勾结周文渊盗窃官文,该当何罪?”
陈明远如坠冰窟,心知这是栽赃陷害。两个衙役上前拿他,他正要挣扎,后颈忽遭重击,顿时昏死过去。
待他醒来,已身在阴暗牢房。只听隔壁有个苍老声音道:“这后生犯了何事?竟被关进死囚牢。”另一个声音嗤笑:“得罪了赵县丞,还能有好?”
正说话间,牢门打开,狱卒扔进个血肉模糊的人。陈明远凑近一看,竟是常来自家铺子送瓷土的张老五。“张叔!你这是...”
张老五气若游丝:“今早赵德芳带人强征咱们村的河堤捐,我争辩几句,便被打成这样...”他忽然抓住陈明远的手,“陈公子,我活不成了,求你件事。我女儿青娥如今孤身一人,你若能出去,千万照看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个瓷娃娃塞给陈明远,“这是信物...”
当夜,张老五伤重身亡。陈明远握着那个瓷娃娃,只觉五内俱焚。三日后的深夜,他正昏睡间,忽被泼醒。雷横带着几个蒙面人将他提出牢房,径直押到城外乱葬岗。
“陈公子,莫怪兄弟心狠。”雷横举刀欲劈,忽听破空之声袭来,一支羽箭正中他右臂。但见十余个黑衣蒙面人从林中杀出,与衙役战作一团。混乱中,有人拉起陈明远便跑:“公子快随我来!”
二人一路奔至河边,上了条小舟。那人摘下面巾,竟是自家铺子里的伙计顺子。“你怎么...”陈明远惊疑不定。顺子撑篙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是明教中人。那赵德芳贪墨修堤银两,致使教中多位弟兄家破人亡,我们早欲除之而后快。”
小舟行至下游,顺子将陈明远安置在一处渔家。这户人家只有个瞎眼婆婆与孙女相依为命。次日清晨,陈明远被一阵歌声惊醒,推窗望去,但见个青衣少女在河边洗衣,侧脸竟与瓷娃娃有七分相似。
“姑娘可是叫青娥?”陈明远试探问道。少女猛地回头,警惕地打量他:“公子怎知我名字?”陈明远取出瓷娃娃,青娥顿时泪如雨下:“我爹爹他...”
正说话间,村外忽然马蹄声大作。顺子急匆匆跑来:“赵德芳得知公子未死,正带人搜查各村!”瞎眼婆婆颤巍巍站起:“快,带陈公子去后山窑洞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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