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3月2日早上,“一号”如同黑色的磐石,卧在木屋向阳的坡地上,巨大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钢针般的鬃毛上凝结着细小的露珠,那对森白的巨大獠牙在晨光下反射着内敛的寒光。“影”盘踞在门楣的阴影里,完美的保护色让它几乎与粗糙的原木融为一体,只有偶尔吞吐的猩红蛇信,才显露出这个潜伏杀手的冰冷气息。更高处,一个矫健的黑点无声地盘旋在清冷的天空,锐利的目光穿透薄雾,俯瞰着这片领地——那是“海东青”他的空中哨兵。
“守好家。”闵政南低声吩咐,精神链接将他的意志清晰地传递过去。三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忠诚的意念传来回应。
他转身,背上那个熟悉的、磨得发亮的破背篓,里面放着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三只飞龙鸟(花尾榛鸡)。这是昨天“雕兄”完美猎获,肉质鲜嫩,是山林待客的上品。他拎起柴刀,迈开沉稳的步伐,再次朝着守山人那座孤零零的木屋走去。
木屋的烟囱里,已经升起了淡淡的青烟,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格外温暖。闵政南走到门前,没有犹豫,抬手敲了敲那扇厚重的木门。
“吱呀——”门开了。老守山人那张布满风霜、如同老树皮般的脸出现在门后。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闵政南,尤其是他背上的背篓,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话,侧身让开了路。
屋内比外面暖和许多,土炕烧得温热,灶膛里的余火映着红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木头燃烧的气息。陈设依旧简单到近乎简陋,但收拾得异常干净利落。
闵政南也不客套,解下背篓,拿出油纸包,在灶台边打开。三只收拾干净的飞龙鸟露了出来,羽毛斑斓的尾羽根根分明,皮肉紧实,散发着山野特有的清新气息。
“山里碰巧弄的几只飞龙,炖汤最是鲜美。想着您老在这深山,难得尝口鲜的,就给您送来了。”闵政南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顺手捎了点不值钱的山货。
老守山人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那三只品相极佳的飞龙时,亮了一下。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客气话,直接走到墙角一个盖着破麻袋的筐子旁,伸手进去摸索。很快,他抓出几朵晒干的榛蘑,又摸出几个沾着泥土、但表皮光滑饱满的大土豆。
“好肉配好汤。”老人声音沙哑,简短地吐出几个字。他舀起一瓢清冽的溪水倒进一口厚实的铁锅里,动作麻利地将飞龙剁成块,榛蘑撕开,土豆削皮切滚刀块。灶膛里添了新柴,火苗舔舐着锅底。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语。闵政南自然地坐到灶膛前的小木墩上,拿起柴火往里添。老人则专注于锅里的食材。飞龙块下锅,滚水翻腾,撇去浮沫,放入榛蘑和土豆。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野禽鲜香、菌菇醇厚和土豆清甜的浓郁香气,迅速在小小的石屋里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清晨的寒气。
锅盖盖上,小火慢炖。老人拿出一个磨得油亮的旱烟袋,慢条斯理地装上烟丝,就着灶膛里的火点燃。辛辣的旱烟味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山林男人的味道。
“小子,”老人吐出一口浓烟,眯着眼看着跳跃的火苗,“在这老林子里,能活下来,还能活得这么‘讲究’的年轻人,不多见。”他指了指锅里,“飞龙不好弄,机灵得很,枪都难打。”
闵政南笑了笑,没有解释自己的手段,只是说:“靠山吃山,运气好点罢了。”
“运气?”老人嗤笑一声,布满老茧的手指敲了敲烟袋锅,“这山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运气。靠的是眼力,是胆气,是知道什么东西能动,什么东西见了就得绕着走。”他浑浊的眼睛瞥了闵政南一眼,意有所指。
闵政南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您老说得对。该绕的绕着走,该守的,也得守住。”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木屋的方向。
老人沉默地抽着烟,没再说话。锅里的汤“咕嘟咕嘟”翻滚着,香气越来越浓郁。过了许久,老人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六十五了,守了这山头大半辈子。山下有三个不成器的儿子,两个孙子,三个孙女。大孙女叫小云,今年19岁了,懂事,隔一周就上来一趟,给我送点米面油盐,带点山下的新鲜事。”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年轻人,都嫌这山里冷清,没奔头。”
闵政南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觉到老人话语里那份深藏的孤寂和对山下亲情的复杂情绪。
汤炖好了。老人掀开锅盖,一股白气混合着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金黄的汤色,沉浮着嫩白的飞龙肉、褐色的榛蘑、粉糯的土豆。老人拿出两个粗瓷大碗,舀得满满的,递给闵政南一碗,自己端了一碗。
没有多余的客套,两人就着灶膛的余温,蹲在灶台边,呼噜呼噜地大口喝了起来。汤入口滚烫,鲜味直冲天灵盖!飞龙肉细腻得几乎不用咀嚼,榛蘑吸饱了汤汁,鲜香醇厚,土豆软糯解腻。一口热汤下肚,从喉咙暖到胃里,驱散了深山所有的寒意。这是最原始、最纯粹的山林馈赠,是任何城市珍馐都无法比拟的野性之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