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彻底的死寂!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刀锋,彻底撕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和侥幸的幻想。曹操不仅不信,而且直接用最强硬、最羞辱的方式,堵死了所有退路。派太医驻府“诊治”,等于将司马家置于全天下的目光审视之下,任何伪装都将无所遁形。而“以安吾心”四个字,更是将个人的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
郭诚向前一步,逼视着身体微颤的司马防,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危险:“司马公,丞相的耐心是有限的。七年前,郭某回禀公子病重,丞相仁厚,未加深究。然则,岂有七年不愈之风痹?此番若仍是推诿搪塞,便非‘征辟’之礼,而是‘问罪’之师!届时,欺瞒丞相、藐视朝廷之罪,恐非公子一人所能担待了。您……可听明白了?”
“欺瞒丞相、藐视朝廷”……“非一人所能担待”……
灭族之祸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向司马府每个人的心头。空气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司马防脸上血色尽褪,他踉跄一步,几乎是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力,深深揖了下去,声音干涩发颤:“天、天使息怒!丞相…丞相天恩,浩荡如此,体恤下情,竟至于此…我司马氏感激涕零,岂敢有丝毫怠慢之心?只是…只是犬子之病,确系沉疴,迁延日久,几成废人。竟劳丞相如此挂念,甚至欲遣太医…真…真令老夫无地自容,惶恐万分啊!”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维持那摇摇欲坠的谎言。
“司马公!”郭诚毫不客气地打断,脸上已尽是不耐,“丞相要的是人,不是听病情!旬日之内,要么见到司马懿赴任,要么……就请府上准备好迎接太医吧!丞相的耐心,是有限的。话已带到,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竟不打算立刻离开,而是在司马防僵硬的陪同下,以“关心”为名,在府中主要回廊庭院间粗略巡视了一圈。他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处角落,仿佛在评估这座府邸的底蕴,又像是在搜寻某种不存在的破绽。浓重的药草味弥漫在空气中,仆役们皆低眉顺眼,步履匆匆,一切都符合一个家有久病之人的氛围,但这似乎并未打消郭诚眼中的怀疑。
最终,送至府门,郭诚翻身上马,最后丢下一句:“司马公,望你以家族为重,莫行差踏错。旬日之期,切记。”言罢,一挥马鞭,仪仗队簇拥着他,带着滚滚烟尘,绝尘而去。
司马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直到那队人马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温县的寒风掠过,吹动他花白的胡须,更添几分萧瑟。
府门沉重地缓缓关闭,发出“吱呀”的闷响,仿佛隔绝了外界,也将无边的压力锁在了院内。方才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仆役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死亡的威胁是如此赤裸和直接。
司马防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冷硬,但那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沉重。他对垂手恭立、面色同样发白的司马忠低声道:“严守门户,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一字。唤……二郎来我书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疲惫到极点的沙哑。
不过片刻,司马懿从内室走出,来到父亲面前。他的脸色平静得近乎淡漠,但那双看向父亲的眼睛里,已没有丝毫犹豫或侥幸,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认清了现实的决绝。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已无需多言。
曹操的意志如同天道倾轧,无可转圜。七年的伪装已是极限,如今刀锋已抵咽喉,任何试图延续谎言的举动,都将为整个家族招致灭顶之灾。
司马防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老去了十岁,他挥了挥手,不再看儿子,转身率先向书房走去。
“随我来。”
司马懿默然无声,紧随其后。他的步伐沉稳,但袖中的手指已微微蜷紧。
书房的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关在了里面。一场决定家族命运的密议,即将在这压抑的寂静中展开。而通往邺城丞相府那条无法回头的路,也已在司马懿脚下缓缓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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