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裂豫州荒原上的沉寂。
波才的大营绵延三里,篝火连成一片赤红的海。
黄巾军士卒们蜷缩在草席上,鼾声与火堆噼啪声交织,仿佛一场即将溃散的梦。
然而在这片看似安稳的营地深处,一股焦糊味正悄然弥漫——起初只是几缕轻烟,随后是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从粮草囤积处传来。
火,烧起来了。
“粮仓失火!快救火!”
惊叫声划破长空,惊醒了酣睡的士兵。
人影奔走如蚁,水桶来回穿梭,但火势蔓延得太快。
那不是普通的走水,而是浸过桐油的麻布、藏在干草下的火引被同时点燃。
四面八方燃起烈焰,风助火势,顷刻间便吞没了大半辎重区。
波才披甲冲出中军帐,双眼血红,怒吼震天:“谁负责今晚巡防?!给我拖出来斩了!”
左右无人敢应。值守将领跪地颤抖,只道一切如常,未曾疏忽。
“不可能!”波才暴喝,“我亲信斥候吴六明明回报——赵子龙部尚在三十里外山坳扎营,未动分毫!怎会有人精准断我粮道?除非……军中有奸细!”
他目光扫过诸将,如鹰隼择肉。
就在此时,一骑飞驰而来,尘土飞扬,马上之人正是游哨统领裴元绍,满脸焦急:“大哥!不好了!西面十里发现敌踪,打着‘常山赵’旗号,已逼近我侧翼!”
“赵子龙?!”波才双目几欲喷火,“他不是还没到?!”
裴元绍咬牙:“恐怕……早已潜入附近,趁乱放火!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话音未落,又有一骑急报:“主将!东寨门遭袭,守军死伤十余人,疑为内应开栅放敌!”
“内应?!”波才猛地拔剑,劈断案角,“来人!封锁各营,所有非本部曲者,一律下狱审问!周仓何在?!”
周仓闻讯赶来,铠甲未整,却神色凝重:“二哥,此事蹊跷。我刚查过巡更记录,吴六今日并未归营述职,而他的属下却说他已传令‘无异状’。”
“吴六?”波才一怔,随即怒极反笑,“那个从官军降来的狗贼?我就知道不能信!来人!提他首级来见我!若人不在,诛其全族!”
“慢着。”一道冷静声音从帐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人缓步走入火光之中——银甲未染尘,长枪斜背,眉宇如寒星照雪。
正是赵云。
但他并非孤身一人。
身后两名黑衣蒙面人被按跪于地,其中一人赫然是“吴六”。
“你……你怎么进来的?”波才惊怒交加,手中剑几乎脱手。
赵云淡淡道:“你营中已有七十三处暗哨被我兄弟控制,三名传令兵替换为我方细作,粮草图早在三日前便已落入我手。你说,我怎么进来的?”
全场死寂。
唯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在耳边轰鸣。
赵云目光平静,扫过波才:“你怀疑吴六是奸细?不错,他是。但他不是我的奸细——他是你亲手提拔的‘忠臣’。真正的问题不在他,而在你的心。”
“你因连败而躁,因躁而疑,因疑而滥杀。你以为杀几个小将就能稳住军心?殊不知,人心一旦动摇,万火可焚城。”
他顿了顿,声音如冰刃切入骨髓:
“我派吴六传假情报,只为让你放松西侧戒备;我让裴元绍虚张声势,只为引你分兵;我甚至故意留下几处破绽,等你去查——然后你果然杀了自己人。现在,你的将士已经开始互相猜忌了。”
波才浑身发抖:“你……你这是心理战!”
“不。”赵云摇头,“这叫‘顺势而为’。你们黄巾起事靠的是民心,如今却以暴制暴,以疑驭下。而我所用的,不过是你们自己种下的恶果。”
说罢,他抬手一挥。
身后蒙面人摘下面具,竟是两名原本失踪的黄巾低阶军官。
“他们是你三天前冤杀的哨长亲弟。”赵云道,“他们来找的不是我,是我给他们一个公道的机会。”
波才脸色惨白。
远处,火光照亮天际,映出山峦间隐约浮现的无数旌旗。
周仓握紧双斧,低声问:“大哥,下一步?”
赵云望着燃烧的敌营,眼神深邃如渊。
“火要烧尽,锅也该有人背了。”他轻声道,“传令下去——把吴六‘临阵叛逃、勾结外敌’的供词散布全军,再让百姓传言:波才残暴,连自己人都杀。”
裴元绍咧嘴一笑:“然后呢?”
赵云转身,踏上马背,银甲映火,宛如神将临凡。
“然后,我们等他们自己打起来。”
长枪一指,天地肃然。
“明日拂晓,攻营。”火光冲天,浓烟如墨龙般翻卷上天穹,将半边夜幕染成赤黑。
豫州荒原上的风裹挟着灰烬与焦臭,在黄巾大营中横冲直撞。
守卒提桶奔走,却因慌乱踩踏彼此,水未泼出已洒尽。
有人高呼救火,有人怒骂同伴畏战,更有人在烈焰掩映下悄然抽刀——只因怀疑身旁袍泽是赵子龙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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