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陈默语气肯定。
王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拱手告辞。
等他走远,张铁柱凑过来:“大人,三天真能盘好炉子?光是晾干就得四五天。”
“不用晾干。”陈默走到那堆鹅卵石旁,“用石头垒炉膛。”
“石头?”
陈默捡起一块鹅卵石:“这些石头在河里冲刷了不知多少年,最耐烧。用高岭土当黏合剂,把石头砌成炉膛,边砌边用小火烤,今天砌完,明天就能用。”
刘师傅眼睛一亮:“这法子......老汉我怎么没想到!”
说干就干。
下午,所有人都投入到炉子的建造中。三个炉基已经清理平整,陈默亲自画线。锻铁炉最大,炉膛要能塞进一根四尺长的铁坯;淬火炉最宽,要能平放一副铁甲;熔铁炉最复杂,得留出铁水流淌的槽道。
砌炉子是个精细活。
鹅卵石要选大小均匀的,用高岭土泥浆黏合,一层层砌上去。每砌一层,就得用线坠检查是否垂直。炉膛内壁要尽量光滑,不能有凸起的石头,否则会影响火流。
陈默和刘师傅各负责一个炉子,张铁柱带着年轻人打下手。院子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砌墙的、和泥的、运石头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傍晚时分,三个炉子的雏形出来了。
锻铁炉像个竖起的瓮,高四尺,膛口一尺见方;淬火炉像个浅坑,宽三尺,深一尺;熔铁炉最特别,炉体圆鼓鼓的,侧面留了个斜槽,槽口用石板垫着。
“现在点火烤炉。”陈默说。
工匠们愣住了。炉子还没完全干透,这时候点火,不怕裂吗?
陈默让赵武抱来木柴,都是拆房子时留下的废木料。他亲自在锻铁炉膛里生起一小堆火,火苗舔着潮湿的石壁,发出滋滋的响声。
“火不能大。”陈默盯着炉膛,“小火烧一夜,慢慢把湿气烤出去。明天早上,炉壁就干了,再加大火,把高岭土烧成陶质,炉子就结实了。”
刘师傅恍然大悟:“这是......这是烧陶的法子!”
“差不多。”陈默又点燃另外两个炉子的小火。
三堆小火在暮色中亮起来,映得工坊里一片暖红。炉膛渐渐发热,湿气化作白烟从炉口袅袅升起,混着高岭土被烘烤的独特气味。
工匠们围坐在炉边取暖。一天干下来,每个人都累得够呛,但看着眼前这三个渐渐成型的炉子,心里都踏实。
“大人,明天咱们真能开炉打铁?”张铁柱问。
“能。”陈默往锻铁炉里添了根柴,“不过先不打铁,先烧炭。”
“烧炭?”
“咱们的木炭不够。”陈默解释,“废料场捡来的木头,大多潮湿,直接烧火不旺,得先烧成炭。明天一早,在院子角落挖个炭窑,把木头闷烧成炭。有了好炭,炉火才够旺,才能打出好铁。”
刘师傅点头:“是这个理。锻铁最讲究火候,火不旺,铁就打不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喧哗声。
陈默起身去看,只见十几个穿着破烂的汉子聚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院里看。领头的正是早上蹲在墙角晒太阳的老兵之一。
“诸位有事?”陈默走到门口。
那群人互相推搡,最后那老兵被推出来。他佝偻着背,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但眼睛还算亮。
“大人......小的们听说这儿在建工坊,缺人手......”老兵声音沙哑,“小的们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有把子力气,搬砖和泥都行......不要工钱,管口饭吃就成......”
陈默打量这群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瘸了腿,但眼神里都透着股渴望——不是对食物的渴望,是对“还有用”的渴望。
卫所里这样的老兵很多。年轻时有战功,老了残了,就被扔到一边,领一份微薄的口粮等死。他们大多住在最破的营房里,白天晒太阳,晚上数星星,活得像个影子。
“你们会什么手艺?”陈默问。
老兵连忙说:“小的会木匠,年轻时在工坊干过。他会打铁,虽然多年没摸锤子了。他、他会编筐,他认字,能记账......”
十几个人,竟然各有各的本事。
陈默沉吟片刻:“我这儿确实缺人手。但丑话说在前头,活很累,要早起晚睡,要听吩咐。干得好,管饭,月底还有工钱。干不好,随时走人。”
老兵们的眼睛全亮了。
“愿意!都愿意!”老兵激动得声音发颤,“谢大人给口饭吃!”
陈默让赵武带他们进来,安排在院子角落暂住——那里还有半间没拆完的破屋子,收拾收拾能挡风。
这些老兵一进来,整个院子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他们虽然手脚不如年轻人利索,但经验丰富。那个会木匠的老兵看了看工坊的梁架,指出两处需要加固的地方;那个会打铁的围着炉子转了几圈,说了几个盘炉子的诀窍。
夜幕完全降临时,院子里已经搭起两个简易窝棚。老兵们挤在窝棚里,就着炉火的光啃黑面馍,脸上是这些年来少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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