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脚步声!
不止一个!
那是穿着硬底胶鞋或廉价皮鞋走路时特有的、带着明确节奏感的“哒、哒、哒”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拖把杆不小心磕碰到水桶金属边缘发出的“哐当”一声脆响,格外清晰!再然后,是一个属于中年妇女的、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的嗓音,哼着一首完全不成调、甚至有些跑调的、欢快的小曲!
清洁工!
天亮了!上班时间快到了!
这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甚至有些嘈杂刺耳的声音组合,此刻在李守兔听来,却如同最动人的天籁仙乐!它不仅仅意味着黑夜的结束,更意味着人气、秩序、白昼的正常世界的回归!意味着郝木峰那令人窒息、无所不在、如同实质般压迫着他的恐怖阴影,暂时被稀释、被冲散在这股白天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洪流之中!希望的微光,刺破了绝望的浓雾!
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显得异常笨拙迟缓,骨头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响,像一台生锈多年、突然被强行启动的老旧机器。黑暗中,他摸索着身后冰冷湿滑的瓷砖墙壁,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几乎失去知觉、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艰难地、一寸一寸地站了起来。双腿麻木刺痛,如同无数细针在扎。他侧耳,用尽全部的专注力倾听,心脏因为希望而再次狂跳起来。没错!外面的脚步声、拖把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清洁工大姐那带着口音的絮叨,确确实实是在宣传科办公室里活动!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卫生间门板上,试图捕捉更清晰的信息。
“……哎哟,这宣传科的地,昨晚谁加班了?烟灰缸里还有烟头呢……” 清洁工大姐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带着抱怨和一丝好奇,近得仿佛就在门板外面!“啧啧,这垃圾桶也快满了,也不说顺手倒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呐……” 接着是扫帚扫过地面的沙沙声,拖把在水桶里搅动、拧干的声音,还有拖动水桶时轱辘摩擦地板的咕噜声。
李守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狂跳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他像壁虎一样,整个身体死死地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一动不敢动,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生怕自己细微的呼吸声或者衣服摩擦的声音被门外的清洁工听到。冷汗再次从额头渗出。万一……万一她心血来潮,想看看这个堆杂物的卫生间要不要打扫,伸手来拧这个门把手……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凉。他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祈祷着她只是例行公事,忽略掉这个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的打扫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扫过他的办公桌附近,拖过他刚才瘫坐过的地面……每一次声音靠近,都让他肌肉紧绷。好在,清洁工大姐似乎对这个堆满杂物的内部小卫生间毫无兴趣,她的注意力都在清理可见的办公区域。脚步声、打扫声在办公室里停留了大约十几分钟,然后伴随着水桶和拖把碰撞的“哐当”声,以及她渐行渐远的哼歌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外面重新安静下来。
但这一次的安静,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截然不同。这是一种黎明破晓前特有的、带着生机的、暂时的宁静。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清洁工带来的、属于白天的、带着灰尘和水汽的活人气息。远处,隐隐约约开始传来更多、更模糊的声响:大楼正门开启的电子音?远处电梯运行的嗡嗡声?某个楼层开关灯的“啪嗒”声?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李守兔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终于因为这明确的白昼信号而稍稍松弛了一丝。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顺着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冰冷依旧的地面上,背靠着门,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浊气。这口气仿佛憋了一整夜,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疲惫,深入骨髓的疲惫,混合着一种精神高度紧张后骤然放松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席卷了他,比昨晚纯粹的恐惧更加沉重,几乎将他击垮。天亮了。他暂时安全了。至少,从许沐风那直接的、黑夜的狩猎中,暂时逃脱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个清醒的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短暂的清醒。许沐风那双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安全?在这栋大楼里,在许沐风的阴影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全。他只是暂时从明处的猎枪下,躲回了拥挤的羊群中。
他哆嗦着,摸出那部日常使用的、屏幕早已碎裂的廉价手机。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依旧有些僵硬。他费力地按下电源键。屏幕骤然亮起,在绝对的黑暗中,那惨白刺眼的光线像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他长时间适应黑暗的眼睛,让他本能地眯起眼,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他适应了好几秒,才勉强看清屏幕角落显示的时间:
早上7点05分。
距离集团正常上班打卡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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