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01年的寒风尚未褪尽,中原的棋局已在暗流中剧烈转动——晋国朝堂的烛火摇曳着权力交替的阴影,楚国云梦泽的晨光里藏着称霸的野心,陈国宫城的酒气中则弥漫着亡国的颓靡,每一步落子都牵动着霸权的天平。
春日的晋都绛城,墙根还残留着去年赤狄劫掠的焦黑痕迹,执政赵盾却已在议事厅内铺开厚重的牛皮疆域图。
他枯瘦的指尖重重叩在北方白狄的领地,声音沉如洪钟:“赤狄凶顽如豺狼,白狄却可结为攻秦臂膀。”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话语,他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威严却丝毫不减。
前一年赤狄双线侵晋伐齐的惨败,让这位执掌国政二十载的权臣彻底悟透“以狄制狄”的战略价值。
使者携黄金、丝绸与通婚盟约北上,半月后便带回白狄首领的血书盟誓——朱红的血字在竹简上凝着寒光,约定共击秦国、瓜分河西之地。
消息传至秦都雍城,秦桓公怒不可遏地掀翻案几,青铜酒器滚落碎裂,酒浆泼溅在象征权柄的秦公鼎上。他即刻派心腹间谍潜入绛城,可这谍者刚过汾水渡口,便因口音生硬被巡防士兵识破。
赵盾下令将其押至街市问斩,青铜刀劈落的瞬间,围观百姓的惊呼与间谍的惨叫撕裂长空,鲜血溅在青灰石板上,蜿蜒如蛇。
谁也没料到,六日后刑卒收尸时,那具早已冰冷的躯体竟突然抽搐着坐起,双目圆睁如铜铃——这桩“死而复生”的异事迅速传遍诸侯,有人说秦谍通鬼神,更有人暗叹晋国气盛,连苍天都在相助。
晋狄联军的旌旗在初夏暖风里舒展时,赵盾已无力亲赴疆场。
这位出身赵氏望族、父亲是辅佐晋文公成就霸业的赵衰的权臣,此刻咳嗽声震得案上竹简簌簌作响。
他望着儿子赵朔身披银甲、腰佩家传长剑出征的背影,枯瘦的手紧紧攥住腰间的传世玉珏,玉纹硌得掌心生疼。
这场战事打得异常顺遂:白狄骑兵如出鞘尖刀,马刀挥处血光飞溅,瞬间撕开秦国防线;晋军战车紧随其后,车轮碾过秦兵尸身的闷响,与溃兵的哀嚎一同漫过渭水南岸。
晋军更一举生擒秦军主将赤,捷报传回绛城时,百姓奔走相告,街市上的欢庆鼓点震得窗棂发颤。
可胜利的荣光尚未焐热,赵盾已卧病不起。病床前,郤缺捧着罢免胥克的奏疏,语气恭敬如仪,眼底却藏着锋芒:“胥克身染蛊疾,言语癫狂,恐误军伍调度。臣举荐赵朔为下军佐,既能固军心,亦能安赵氏。”
赵盾望着帐顶褪色的梁柱,恍惚间忆起二十年前辅佐晋灵公的岁月,最终缓缓点头。他洞悉郤缺借故揽权的心思,却更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唯有让儿子稳住兵权,这支从父亲赵衰手中接过的家族势力才能存续。
这年秋末,梧桐叶落满绛城街巷,这位执掌晋国霸权二十载的权臣咽下最后一口气。
绛城上空,晋国旌旗依旧猎猎,只是卿族间的权力暗斗,已在落叶的掩盖下悄然拉开序幕。
与晋国的权力更迭相比,楚国朝堂正涌动着革新的朝气。
楚庄王的章华台上,百官的道贺声如潮涌,新拜令尹孙叔敖却身着素服,独自立在廊下凝望云梦泽的烟波。
一位须发如雪的老者拄杖而来,孝布在风里轻扬——正是以智谋闻名的狐丘丈人。
“爵高者人妒,官大者主恶,禄厚者怨集,此三害也。”老人的声音苍老却锐利,如寒刃划破喧嚣。
孙叔敖转身躬身,目光澄澈如秋水:“吾以‘三慎’解之——爵高愈谦,待人以礼;官大愈慎,治事以勤;禄厚分贫,散财济民。”
狐丘丈人抚须长笑,转身离去时,已将这位新令尹的气度刻在心底。
孙叔敖上任三月便雷厉风行:疏理淤塞的云梦泽,开渠引水灌溉万顷良田;亲赴寿春主持修建芍陂,引淠水环绕平原筑堤蓄水,让楚国从此“水旱从人,仓廪充盈”;更简化繁杂律法,将条文刻于青铜鼎上公示于市,让百姓抬头便知是非、举步皆明法度。
楚庄王站在城楼上,望着田间躬身耕作的农人、街市上来往不绝的商旅,对身边的申公巫臣叹道:“得孙叔敖,如良匠得美材,楚国之器,终将成参天之势。”
内政稳固的楚国,终于腾出手收拾东南乱局。群舒部落的叛乱已绵延半年,舒蓼国更是仗着吴国暗助,屡次劫掠楚国边境,抢走粮秣与人口,嚣张至极。
楚庄王亲率大军出征,孙叔敖为随军军师,登高一望便定下“围点打援”之计:以三万精兵围困舒蓼都城,断其粮草;另派两万轻骑在吴楚边境设伏,阻其援军。
舒蓼国君立在城头,望着城外如潮水般的楚军、营中升起的袅袅炊烟,手中青铜剑抖得不成模样。
城内粮草日渐告罄,百姓哭声彻夜不绝,而吴国援军刚入伏击圈,便被楚军杀得落花流水,尸身堆成小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