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热浪依旧。
阴山将军府前厅的窗棂都敞开着,但风也是热的,带着草叶被晒焦的糊味。陈骤坐在主位,手里拿着冯一刀今早送回的侦察报告。纸是北疆自产的粗黄纸,字迹潦草,但内容触目惊心。
“狼居胥山以北三百里,发现新部落联盟。”老猫站在桌前,指着报告上的字句,“冯校尉的人混进一支商队,深入漠北探查。那里原本是浑邪部、慕容部和十几个小部落杂居的地方,现在……被一个叫‘狼主’的人统一了。”
“狼主?”陈骤抬眼。
“真名不详,自称‘天狼神之子’。”老猫声音低沉,“三十多岁,原是浑邪部一个小酋长的儿子。浑邪王兵败后,他趁机收拢溃兵,吞并了附近五个小部落,现在拥兵……至少万骑。”
陈骤放下报告,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槐:“你怎么看?”
周槐眉头紧锁:“麻烦。浑邪王虽然败了,但毕竟是老牌王族,讲究规矩,懂得权衡。这个‘狼主’……听名号就是野心勃勃之辈。而且他崛起得太快,一定是用了雷霆手段。这种人,要么不动,动起来就是不死不休。”
“他和浑邪王关系如何?”
“表面上臣服。”老猫说,“派人送了厚礼去狼居胥山,称浑邪王为‘叔父’。但暗地里,他在吞并浑邪王散落的部众。浑邪王现在只有几千残兵,敢怒不敢言。”
陈骤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个‘狼主’,有没有南下的意思?”
“有。”老猫语气肯定,“他派使者联络白狼部、黑水部、苍鹰部,许下的条件比我们优厚得多——草场随便占,战利品七三分,他只要三。而且……他在招揽汉人工匠。”
厅里空气一凝。
“汉人工匠?”陈骤眼神锐利起来。
“是。”老猫点头,“从河西、陇西掳去的,或者重金聘请的逃犯。冯校尉的人混进他的营地,看见他们在打铁造甲,虽然粗糙,但确实在造。”
周槐深吸口气:“这是要建军械作坊。草原部落向来缺铁缺工匠,如果真让他建起来……”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都懂。草原骑兵本来骁勇,缺的就是甲胄兵器和攻城手段。如果补齐这块短板,北疆的麻烦就大了。
陈骤沉默良久,才开口:“冯一刀现在在哪?”
“在回程路上。”老猫说,“为了探明情况,多留了三天,差点被发现。预计明晚能到阴山。”
“让他回来后立刻来见我。”陈骤顿了顿,“另外,加派三队斥候往漠北方向,每隔五十里设一暗桩,监视‘狼主’动向。发现异动,立刻回报。”
“是。”
老猫退下后,厅里只剩陈骤和周槐。窗外传来蝉鸣,嘶哑刺耳。
“将军,”周槐轻声问,“这事……要不要报朝廷?”
“报。”陈骤说,“但措辞要斟酌。只说漠北有新部落崛起,威胁边境,请求增拨军械钱粮。别提‘狼主’招揽汉人工匠的事——卢杞那帮人正愁找不到弹劾我的把柄,知道了肯定要说我‘治边不力,致使工匠外流’。”
周槐苦笑:“明白。”
正说着,栓子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两碗冰镇过的绿豆汤。这是苏婉让火头军熬的,专给暑天操练的将士解暑。
“将军,周司马,喝点汤解解暑。”
陈骤接过碗,绿豆汤清凉,喝下去浑身舒坦了些。周槐也端起来,一口喝了大半碗。
“学堂那边如何?”陈骤问栓子。
“好着呢!”栓子咧嘴笑,“今天熊霸教孩子们扎马步,五十三个孩子,在日头底下站了一炷香,愣是没人喊累!两位老秀才夸孩子们懂事,说北疆的娃儿就是不一样!”
陈骤脸上露出点笑意:“熊霸腰伤刚好,别让他太累。”
“苏医官盯着呢,每天只让教半个时辰。”
栓子退下后,陈骤对周槐说:“学堂的事要继续办。北疆的未来,在这些孩子身上。另外……从都护府公账里拨笔钱,给每个孩子做两身夏衣,要透气吸汗的粗布。”
“是。”
处理完公务,陈骤去校场巡视。
新兵考核昨天结束了。三百新兵,合格的一百八十七人,已经打散编入各营。不合格的一百一十三人继续练,由王二狗亲自盯着加训。
此刻校场上,新晋士卒正在领甲胄兵器。破军营领重甲和长矛,陷军营领轻甲和横刀,霆击营领大盾和骨朵,射声营领硬弓和箭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捧着分到手的装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刘三儿正在给分到陷军营的新兵训话:“甲胄是保命的,兵器是杀敌的。领了就得爱惜,每天擦,每天磨。战场上,甲胄多一道划痕,你就多一分危险;兵器钝一分,你就少一分胜算。听明白没有?”
“明白!”新兵们齐声吼。
石锁在另一边教盾牌的使用。他那面特制的包铁大盾立在地上,像堵小墙。
“盾不是光挡!”石锁拍着盾面,“是撞!撞开敌人的刀,撞乱敌人的阵!撞完——刀从盾下刺出去!来,跟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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