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庆·天策府
议事堂崇祯十六年九月下旬。
处理完抗税风波,成立了杀气腾腾的稽税司后,帅府内的气氛并未轻松。
李嗣炎眉头紧锁,手指地敲击着铺在案上,三省田亩与粮赋简图。地图旁是几份由房玄德,整理后触目惊心的文书。
“大将军,湘江一战虽胜,然湖南新附百业凋零,流民遍地。两广之地虽稍安定,但连续征战致使丁壮减损,田地抛荒亦不在少数。
据各府县粗略统计,今秋三省粮赋入库,较往年丰年,恐不足六成。
若算上扩军消耗、赈济流民、官吏俸禄...这粮仓怕是要见底了,更遑论为来年开春耕种、兴修水利、乃至可能的战事预备粮秣?”
房玄德声音带着忧虑,指向地图上几个标红的地方:“广州府顺德、南海,肇庆府高要,皆报水患之后,水利失修田亩减产,湘南、桂北山区,土司杂处,田地清丈困难,隐田逃税严重。
而新得的湖南长沙、岳州等府,更是亟待安抚流民恢复生产,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大将军坐拥三省,这‘粮草’二字,实乃悬顶之剑!”
李嗣炎沉默不语,目光扫过堂下诸人。
房玄德管着千头万绪的政务,马守财新领了稽税司这烫手山芋,都分身乏术。
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稍后位置、一直沉默倾听的前明广东巡抚沈犹龙身上。
“沈先生,你曾在广东为官巡抚地方,于这农事田亩、钱粮赋税,当有心得。依你之见,眼前这三省粮困,根源何在?可有速效或长久之策?”
李嗣炎开口语气平和,还特意用了“先生”这个略带敬意的称呼,既是试探,也是在给对方一个展示的机会。
沈犹龙心头一震,知道这是关键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忐忑,向前一步,躬身施礼,凭借多年地方大员积累的经验,陈述利弊。
“回禀大将军,房主事所言切中要害,三省粮困根由有三,环环相扣。”
“其一,天时地利未用尽,岭南气候湿热,本可一年两熟乃至三熟,然水利不修则旱涝无常,稻种老旧则产量低下,农法粗放则地力难继。
如珠江三角洲沃野千里,若得良种良法,辅以沟渠陂塘,产量翻倍亦非难事。”
“如今人力凋敝田地抛荒,连年战乱致使丁口锐减,壮劳力或死于兵燹,或避祸流亡,无人耕种..良田亦成荒野。
尤以湖南新附之地为甚,流民观望不敢归田。”
“尤其是制度未立积弊难除,旧明田亩册籍混乱,隐田逃税成风,土司之地田赋征收困难,新占之地,清丈、分田、定赋,千头万绪,非强力不能推行。
且农事无专司统筹,各自为政,事倍功半。”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务实的光芒,继续说道:“卑职以为欲解此困,须三管齐下,非设专司统筹不可!”
“速效之策,严令各府县,即刻组织流民、无地少地之民,开垦荒地,新垦之田免赋三年,借给种子农具使其安身立命,迅速恢复生产。
由中枢统一调拨储备粮种,优先发放给水患、战乱重灾区,确保今冬明春不误农时。
清理旧明官田、藩王庄田、无主之地,招募流民或军属屯垦,充实官仓。”
“为长久之计,当设专司统管三省农政,专责改良稻种,引进占城早熟稻、试种耐旱品种、推广良法精耕细作、轮作套种。
大修水利疏浚河道、修复陂塘、开凿新渠、督促垦荒、重新清丈,打击隐田、统计粮产。
做到心中有数调度有方,劝课农桑,选派通晓农事之吏下乡督导,传授技艺,保护耕牛严禁私宰,鼓励繁育。”
沈犹龙一番话,条理清晰,既有对现状的深刻剖析,又提出了切实可行的短期和长期策略,尤其强调了设立专司统筹的必要性,以及具体职能。
他并未刻意表现,但多年治理地方的经验,务实态度展露无遗。
李嗣炎听得非常专注,眼中的审视渐渐转为欣赏。
房玄德也微微颔首,沈犹龙所言,与他掌握的情况,思考的方向高度契合,且更为具体。
“好!”
李嗣炎猛地一拍桌案,不愧是能替皇帝牧守一方之人,确实有足够的见解,之后就看他办事如何了。
“沈先生剖析透彻,切中肯綮!这‘专司’二字,正是关键!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最终难成大事!”
他站起身,目光中带着审视看向沈犹龙,同时为找到合适的人选感到欣慰:“沈犹龙听令!”
“卑职在!”沈犹龙心头狂跳,预感到了什么。
“即日起,天策府增设‘农务司’!专司三省农事,统管改良稻种,严核田亩、统计粮产诸项要务!此乃我常胜军根基命脉之所系!”
“由你沈犹龙,出任农务司首任主事,全权负责!一应所需人手、钱粮,优先调配!
我只要你做到一件事——让这三省田地多打粮食!让我的兵有饭吃,让我的民能活命!你可能担此天大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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